「師尊怎會突然回山……」聞言,陵越微愣,不禁喃喃言道。

  「不,非是紫胤真人!而是……」

  弟子話語未盡,門口已踏入另一名修長身影。

 

  長辮懸後,苗衫玄色,頸間羽墜,獸牙釦飾,只少了以往背上那柄名曰焚寂之血色長劍。

  少年英氣,眉宇硃砂,目光穩斂,傲然堅毅,猶如當年誓別時。

  身旁的芙蕖驚嘆一聲,上前相擁,喜極而泣。

  好不容易歸來的那人,輕拍其肩,溫言寬慰。

 

  星夜夢迴千百重,如今唯恐是夢中。

  直至那人來到自己面前,相對相望,陵越這才發現,那雙記憶裡總是堅定不屈的眼,早已銜著水光,心緒同他一般,翻騰不已。

  「師兄。」有些怯生生地低聲一喚,彷彿穿越輪迴,恍如隔世以前。

  一向肅穆威儀的天墉城掌門,繼位十數載,頭一回在人前露出這般如釋重負且心悅不已的柔和笑意,「回來就好。」

 

  千言萬語,再比不上一聲輕喚。

  簡短字言,卻勝人間無數繁華。

 

  *

 

  幽幕鋪天蓋地,星河點懸,白日的春雨濛濛已不復見。

  撥雲見月,適逢十五,銀盤無缺。

  正如此番人間,執守盼望多年,終得團圓。

  夜色涼如水,相映燭火搖曳人同對,彷彿昏黃暈染出一幅圖畫,深刻人心,或許數十、甚至是百年後,仍記憶猶新。

 

  「自解封的那刻起,我從未想過,還能有這麼一天。」百里屠蘇看著眼前冒著冉冉白煙的熱茶,鼻間是往昔熟悉的茶香,混雜著香甜的糕點滋味,令他不由得一時百感交集,但喜悅之情大多於感懷。

  「我與師弟不同。」陵越那平素望之儼然的面容,如今卻似暖陽般柔和溫煦,十多年懸在心中最大的記掛,終能放下釋懷,「從當年你自請解封下山開始,無論多少個三年過去,我日夜期盼今日的到來。」

  「師兄……」百里屠蘇眼窩微燙,直覺有別樣的情思將從心口湧出。

  「師兄這一輩子,本就只有這麼個遺憾,今兒個總算是得償所望。」陵越看著他,目光盡是柔意,若流水綿遠。

  「蓬萊一戰後,我曾在魂散力竭前說過,『雖有遺憾,並無後悔』,現下亦與師兄同樣。」百里屠蘇神情認真,語氣堅定真摯。

  自幼時的殷殷照拂,少時的處處護持,縱使他後來私離天墉城,這份深深扎入心底的深厚相惜,百里屠蘇從未忘卻半分。

  三年之約,魂將散碎,終難實現。縱然不曾言悔,卻含憾永生;不曾怨懟,卻惦念永世。

  依稀記得九天之上,面對那張泫然欲泣的清麗臉龐,他心中愧對,然而更多的遺憾,卻在千里之外的崑崙山。

  不知從幾何時起,望著那道總站在身前護著自己的身影,已是他心中難以取代的懸思。

 

  「當真是師兄弟同心合意。」陵越伸手拿起紫砂茶壺,替兩人的杯子添上熱茶,唇角掩不住微揚笑意。

  「……前些時候,多謝師兄照顧。」想起自己劍魄未成卻以孩童之姿現身,還勞煩陵越日夜照料,回想起來,百里屠蘇不免有些赧色。

  「你我之間,又何須言謝?」陵越輕笑道:「再說了,自幼時師尊帶你上山起,師兄照顧你的時候可少過了?」

  百里屠蘇微微低首,遮掩住半分情緒,深藏在心底不知多少載,千萬情思念想,終歸只餘一句話,「屠蘇……一直很感激師兄。」

  「若真要謝我,就好好的,莫再讓師兄牽腸掛肚。」陵越心思悠悠一轉,尚未意識到之前,自己已伸手撫上對座人之臉側,指尖摩娑了會那冰涼淨滑如冷玉之沉然面容。

  「寄劍重生,魂鑄凝魄,劍靈既成,墮入非道,永出輪迴,師兄無須再為屠蘇擔心。」百里屠蘇道。

  「傻瓜。」陵越再度輕笑道:「我說過,無論發生何事,你永遠都是我師弟,師兄又豈能不擔心?」

  百里屠蘇終壓抑不住眼窩熱意,淚水幾乎盈滿眼眶,「我此一生,定會護師兄周全無恙。」

  聞言,陵越望一眼在旁的『屠蘇』,隨即起身將其從劍架上拿起、執於手上,目光灼灼地看向百里屠蘇,「既然我手中握有此劍,師弟就不能再離開了,對嗎?」

  「從今而後,屠蘇便是師兄的劍靈,願永隨師兄身側。」百里屠蘇決然立誓,毫無半分遲疑。

  陵越柔和一笑,伸手拉起他的,與之緊扣於『屠蘇』劍身之上,道:「我只願你世安平,再無劫數磨難。」

 

  而後,陵越傾身,輕輕吻上百里屠蘇眉心,如羽輕拂過,似劃於心尖,教人顫動不已。

  百里屠蘇闔眸承受,雖一語不發,但手中回握的力道不自覺加劇,卻已然是回答。

 

  雲山落雨臨春韻,盼得故人終歸行,星月懸空映雙影,憑劍執手願清平。

 

 

                             TBC.

 

 

清明時節雨紛紛,蘇蘇快回天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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