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滄海╢

　　寒冷的大陸冷氣團一波接著一波的來台觀光，氣溫之低，連在中台灣也明顯感受得到。

　　但，即使天氣是如此寒冷，在終於到來的寒假開始後，仍擋不了正青春年少的學生出門遊玩的心情。

　　當然，虞因也是蠢蠢欲動的其中一個。

　　早在過年期間，他就跟大爸、二爸報備好，等他們農曆新年假期結束、還沒開學的這段時間，帶著小聿北上或南下玩個幾天。

　　所以在大年初一開始，他和小聿就上網找了不少資料，規劃了幾條遊玩路線，一路考慮到大年初四，兄弟倆翻著一整疊列印下來的資料，在餐桌上認真的討論著。

　　到最後，雖然北部的天氣肯定比中部冷，而且可能不只冷還會下雨，但他們還是決定往北部走。

　　「小聿，那就這個路線喔？」虞因拿著從網路上列印下來卻塗塗寫寫了許多地方的地圖，邊晃邊問。

　　小聿點點頭，從桌上散亂的紙張中，抽出了張列了不少間旅館及民宿的Ａ４紙，拿到兩人的面前。

　　「對、還要確定住的地方……」虞因抓著因待在家裡沒怎麼整理、而有些零亂的頭髮，看著上頭列了不少外觀房間的圖片和介紹的紙張，讓他覺得看得眼花撩亂，「小聿你比較喜歡哪一間？」

　　思考了一下，小聿隨手指了間從房間看出去、能看到很漂亮夜景的民宿。

　　「好，那我打電話問看看。」虞因很快地拿來手機，撥打了上頭標示的電話。

　　雖然是還在過年期間，民宿仍然是有營業，而且特別幸運的是，虞因他們想要訂的時間，剛好有人因故臨時退訂，因此住宿的地方就解決了。

　　「至於交通問題嘛，乾脆就騎車北上吧！這樣省得到當地還要去租機車。」虞因沒考慮多久，就這樣決定了。

　　一旁的小聿認真翻找著要去的地方有什麼點心名產，對於交通問題沒怎麼意見，畢竟要騎車的是虞因、最累的也會是他，既然會最辛苦的人都這麼決定了，那麼他也不用再多說什麼。

　　「我說，你要騎車上台北就給我小心點，敢把小聿載出個什麼意外，看我怎麼收拾你。」正好到廚房倒水喝的虞夏，聽見了虞因的話，直接先給大兒子一個警告再說。

　　「二爸，再怎麼說小聿也讓我載過這麼久的一段時間了，連皮都沒擦破過，你應該要對我的技術有信心啊！」虞因立刻不服氣地抗議。

　　「我對你這小子闖禍的技術沒信心！」虞夏重拍了還敢抗議的大兒子一記腦袋，聽著他痛得哇哇大叫，冷哼了聲再多補一句警告：「出去玩就給我注意一點，不要又惹了一大堆麻煩！」

　　「很痛欸二爸……」覺得自己超無辜的虞因揉著自己的頭頂，還很討皮痛地繼續抗議，「我這陣子明明就什麼麻煩都沒惹……噢唔！」

　　又被追加了一記重擊，虞因陣亡在餐桌上。

　　「還敢頂嘴！」虞夏惡狠狠地唸道，拿起水杯走出廚房。

　　小聿看著虞因，因為很明顯是他自己討打，所以……還是繼續來找土產資訊好了。

　　打定主意後，他跳下了椅子，打算回房間去用過年時嚴司送他的紅包──一台新的筆記型電腦，上網再找看看當地有沒有什麼特別有名的點心。



　　「小聿你這沒良心的………」從桌上自行緩緩爬起的虞因，痛到眼角泛著淚光、邊揉著痛處邊小聲抱怨著。

　　看看時間也快下午四點半了，身為一家之主兼掌廚的虞佟，若是休假在家時，差不多會在這個時間到廚房準備晚餐。

　　已經惹過二爸、不想連大爸也一起惹毛的虞因，認份地將桌上散亂的紙張和螢光筆、原子筆收一收，拿回房間去放好。

　　才剛上樓將東西放在書桌上沒多久，樓下就傳來了叫喚聲──

　　「阿因，去幫我買一下白醋。」正要開始做飯的虞佟，因為臨時找不到材料，在廚房門口對著二樓喊著大兒子去跑腿。

　　「喔好！」為了不讓二爸衝上來打斷他的腿，虞因很快地就朝樓下回喊著。



　　抓著機車鑰匙跟外套衝出門，虞因大概花了三分鐘就來到離家最近的超商。

　　才剛拿著白醋走出超商，他就聽見了熟悉的談話聲從旁邊傳來……

　　「咦，阿方、小海？」看見那兄妹倆一副快吵起來的模樣，虞因好奇地靠了過去，「你們在這邊吵什麼？」

　　「阿因、你……」阿方還沒說完，立刻就被妹妹給擠去旁邊。

　　「虞因你來得正好！想著要找老子兒子就自己送上門了……快告訴老娘你爸喜歡什麼吃的喝的用的戴的穿的什麼都可以！」小海來勢洶洶的直接抓起虞因的衣領逼問著，那氣勢從旁人看起來活像是要討幾百萬的債款。

　　「呃……」莫名其妙就中招的虞因，頓時腦袋一片空白，愣在當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旁的阿方扶著自己的額頭，無言了。

　　「快說啊你！不要浪費老娘可以跟條子杯杯拜年的時間！」小海又中氣十足地吼了一句。

　　「那、那個……大爸正在做晚餐……」虞因原本只是想藉著自己要趕快送白醋回去的理由脫身，沒想到卻完全讓對方誤會了。

　　「好！大閘蟹龍蝦生蠔鮑魚……」小海飛快地念了一串海產的名稱，然後又抓著虞因問，「條子杯杯有哪一樣不吃的？」

　　「呃、應該……沒有。」虞因在對方惡勢力之下還是低頭了，只好將自家大爸給賣了，「不過………」

　　「老哥我今晚不回家吃飯了！」小海放下虞因後，撂下這句話就抓起手機，大聲交代著電話另一端的倒楣手下準備東西，然後跨上她的重型機車，揚長而去。

　　「………這樣吃可能會中風。」虞因默默地將方才想說的話補完，想著等會兒回家可能會看到一堆高級海產跟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混合在一起的超詭異景象。

　　「抱歉，我原本想阻止的，只是小海她一直嚷著說要去你家拜年……」阿方拍了下虞因的肩膀，一臉無奈加無言地說。

　　「沒關係，我懂……」虞因光是想像等等可能會在家裡發生的熱鬧情況，他就覺得有些胃疼了。

　　「對了，這幾天你有遇到一太嗎？」阿方突然問道。

　　「沒有欸，怎麼了嗎？」虞因感到有些困惑，畢竟跟一太最熟的應該是阿方，怎麼他還會跑來問自己？

　　「就幾天前我想說他一個人在家應該也蠻無聊的，就問他要不要來我家一起過年圍爐，結果一直找不到他，打手機也沒接沒回。」阿方已經很習慣友人偶爾會突然神祕消失，但是一直沒接到回電又沒消沒息，他也是會擔心的。

　　「是喔……」虞因認真地回想了一下，說道：「自從上次期末考前有在圖書館前碰到過，後來我就沒再遇見他了。」

　　「……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阿方的手機突然唱起歌來，他從口袋拿出來、一看到螢幕顯示的名字，露出驚訝的表情道：「咦？他打來了……」然後，他按下接聽鍵。

　　「一太，你人在……北部？你沒事跑去那幹嘛………喔，對、他在我旁邊……」阿方聽到友人精準地猜到自己現在跟虞因在一起，見怪不怪的他完全不感到意外了。

　　只是聽著阿方說話的內容，又被他瞥了一眼，然後還將手機遞了過來的虞因，倒是一臉莫名其妙，「……要幹嘛？」

　　「一太說要跟你說話。」阿方簡單地說著。

　　「……他怎麼會知道我在你旁邊？」雖然是知道一太的『直覺』神準到簡直是神乎其技的地步，但他還是不懂為什麼連這種活像是ＧＰＳ定位找人也有辦法這麼準啊！

　　「你先聽吧！」阿方將手機塞到他的手上，一臉不想解釋的模樣。

　　「…呃，一太？」虞因拿起手機接聽著。

　　『阿因，』平淡的聲音透過機殼上的小孔傳進虞因的耳裡，『你跟你弟如果要出遠門的話，小心一點，特別要看好他。』

　　「……咦？！」本來就有出遊計畫得虞因，頓時驚愣住了，「你，怎、怎麼會……」

　　『這只是我的直覺，總之你們還是注意點，那先這樣了。』然後一太就先收線了。

　　「一太跟你說了什麼？」阿方看著他的神情瞬間變化，擔心地問。

　　「他說……我跟小聿出門的話…要、小心點………」虞因還沒從驚愕中回過神，有些恍惚地回道。

　　「如果他說是他的直覺的話，你們真的要注意一下比較好。」阿方將自己的手機輕輕地抽了回來，「如果碰上什麼困難，儘管找我們。」

　　「嗯，謝啦。」感受到朋友情義相挺的支持，虞因點點頭，心裡默默地有些感動。

　　「那……小海就，請你們多擔待了。」再度想起自家妹妹，阿方又開始覺得頭痛了起來。

　　「呃、我會盡量……」盡量不要又被海Ｋ到。

　　平常被二爸拳打腳踢已經很夠了，為什麼還要追加個明明年紀比他小他卻還要挨她揍的小海啊！

　　虞因真的不知道，他的人生到底是從哪裡開始就出了問題。


　　＊


　　陰沉沉的灰白色天空，就連雲層看起來也沉甸甸的厚重。

　　在寒風中騎著機車，就算是戴著手套，也覺得那風吹起來彷彿像是被冰刀割著的刺骨疼痛。


　　「呼……休息一下。」虞因在路旁停了下來，讓後座的小聿先下車，再將車停好。

　　「騎這麼久，冷得要死又屁股痛得要死……」虞因揉著自己的腰部跟臀部，轉頭看向一旁的弟弟，「小聿，你都不痛喔？」

　　小聿輕輕地搖搖頭，然後自顧自地從背包抽出地圖，開始研究離目的地到底還多遠。

　　「……應該沒走錯路吧？」虞因湊了過去，一起看著小聿事先標記好路線的地圖。

　　小聿指著一個點，再指指地面，表示是現在的所在地；然後他再往地圖上現在的位置再前面些的一條小路指著，那是他原本沒有劃記的地方。

　　「你是想說…走這條路也可以到？」虞因問。

　　小聿點點頭，再指指路旁的路標，上頭有標示離他們的目的地還有多少距離。

　　「噢不！還有三、四十公里。」想到還要再騎幾十分鐘的路，虞因忍不住哀鳴著，「希望抄小路可以快一些……」

　　小聿看了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把地圖收回背包裡，開始無聲地催促虞因趕快上路。

　　「好啦！真搞不懂你的肌肉是什麼構造，都不會痠痛的喔……」虞因邊碎碎唸邊牽機車，然後不小心看見小聿背包的側邊塞著一張像是介紹名產的彩色紙張，上頭好像寫著紅豆草仔粿什麼的……

　　原來是對甜食的執著……虞因頓時黑線了。


　　於是他們繼續上路了。

　　往前繼續騎沒多少路，開始進入了彎彎曲曲的山路。

　　很快地，就到了小聿剛剛指的那條小路──

　　那是條兩旁都被樹木包圍、沒有鋪柏油的泥土路，不會很窄、寬度大概可以讓一台大型休旅車單向通行，因為經常陰雨綿綿的天氣使得路上有些泥濘。

　　虞因遲疑了一下，還是騎了進去。

　　畢竟路況不是太好，所以虞因的速度放得比較慢，但騎了一段路之後，他開始覺得心裡升起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感覺。

　　正當他感到越來越不安、想轉頭跟小聿說什麼的時候，突然前方路旁的有道黑影從右邊樹林快速竄了出來。

　　虞因很快地緊急煞車，雖然車速不快，但可能是地面泥濘的關係，讓他的機車突然打滑，完全來不及反應就摔在地上了。

　　「嘶………超痛的……」覺得左肩、左手一直到左腳，總之他著地的左半邊傳來劇痛的感覺，讓他痛得倒抽一口氣。

　　但一想到後座的小聿跟他的愛車不知道怎麼樣了，他立刻忍著痛從地上爬了起來。

　　「小聿，你有沒有怎樣……小聿？」虞因看到小聿倒在機車旁邊，看起來沒有明顯外傷，但是雙眼緊閉，對他的呼喚絲毫沒有反應。

　　虞因的心涼了半截，放聲大喊著。

　　「小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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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全文Ｙ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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