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幽幽,月明星稀。
集天下清氣之所在的崑崙山天墉城,峨然矗立,浸沐於皎潔月華之下,更襯其清靈縹緲。
一道踽踽獨行的身影,踩著這般月色,在萬籟俱靜的夜裡,看來格外孤寂。
儘管如此,那腳步亦是堅定若磐的往目的地走,從來不曾遲疑──
一如這些年以來,心中始終記掛的信念般。
不消片刻,那人便在一處屋舍前停下了來,抬頭仰望那高懸的門匾──玄古居。
每當立於此處時,陵越心中感到格外傷感,往事舊憶難抑制的湧上心頭。
此處的主人已有許多年未曾回來,但這裡仍保持原來的樣貌,就連半點塵埃也不曾沾染過。
只因每隔數日,陵越尋了空便會前來清掃,即使他早已接掌門派、位居一門之首,亦不假於旁人之手。
一切只為了玄古居曾經的主人、他的師弟──百里屠蘇。
陵越無聲地凝望許久,無聲的長嘆後、便重新邁開腳步、『咿呀』一聲推開門扉,踏進了屋裡。
抬手須臾間,桌上燭台燃起了細焰,陵越在桌案旁坐了下來,幽晃搖曳中的火光,映照在那張沉穩的面容上,卻隱隱流瀉出幾分傷愁之感。
更多的、卻是平素決計不會顯露於人前的眷想與思懷。
當年他的師弟私逃下山,連他帶人前往亦無法將人帶回,甚至勞駕師尊提前出關,也只得回師弟被逐出門派的消息。而後,師弟突然回到天墉城,卻是為了解封而來……
解封散魂,化為荒魂,如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輪迴。
『…心之所向,無懼無悔!願求仁得仁,復無怨懟。』
這就是他的師弟,心性堅忍,善良大義,令他最是驕傲,卻也最沉痛的、最無法言說的牽掛。
遠處響起的細碎腳步聲,將陵越從略為混亂的心緒中拉了回來。
「掌門師兄,我就知道你會在這兒。」芙蕖從門外走了進來,如今的她,早已無當年小女孩的天真任性,而是沉穩大方、待人寬厚的妙法長老。
「師妹,找我何事?」陵越待她,總有別於其他同門,畢竟她、自己和師弟三人情誼本就深厚,更是唯一與他一同守著約定的人。
他說,執劍長老只為一人而留。
她說,三年之後總該要回來的。
但而今,多年過去了,執劍長老之位仍為還在遠方的人而留。
「無事,只是想來屠蘇師兄這裡看看罷了。」芙蕖搖了搖頭,望向微啟的窗外,看著寂寥夜色,道:「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
「嗯。」陵越輕應了聲,只覺得心中一陣痛楚,「師弟向來守約,重信諾。」
若不是天意不可違、若不是命運待他如此殘酷;
若不是、若不是……
「咦?」芙蕖突然伸手指向窗外,難得失了這些年早已養成的沉穩、高聲喊叫道:「師兄!你看!那不是、那不是……」
「阿翔!」陵越亦為驚喜,同時身影一晃、轉眼來到窗邊。
只見遠方天際的一抹雪白鷹影,伴隨一聲嘯鳴長啼,筆直朝玄古居飛來。
牠停歇在陵越肩上,親暱的輕啄他的衣領,彷彿在外迷失許久的獵鷹,回到了歸處。
「自從屠蘇師兄離開以後,也不曾見過阿翔了,怎麼今兒個會突然飛回來……難道、難道是屠蘇師兄要回來了?!」芙蕖欣喜地喊道,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師妹莫急,阿翔的腳上有封信。」陵越雖是勸慰著她,但他心中亦難以抑制那份激動與期盼,連解下那封信籤的手都微微顫抖著。
『只願蒼天憐顧,施捨一點成全。』此時此刻,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是不斷反覆默想著這句話。
「師兄,信上說些什麼?」芙蕖心中焦急,竟伸手扯過陵越的衣袖仍不自覺。
「……這封信不是師弟寫的,風姑娘要我前往桃花谷一趟,說是有關於師弟的事情相告。」陵越將信反覆看了數遍,試圖看出有無其他玄機,但並無斬獲。
芙蕖當年也曾下山勸過百里屠蘇回山,自然知道這名姓風的姑娘是何人,「桃花谷?這是什麼地方?我從來不曾聽聞過。」
「信籤底下有路觀圖。」陵越將圖記於腦中,便將紙籤收於袖裡,「風姑娘是師弟的同伴,或許真有他的消息也不一定。」
芙蕖見他往屋外走去,忙跟在其身後問,「師兄可是要即刻啟程?」
「嗯,我去去便回。」
陵越本想將仍站於他肩上的阿翔交給芙渠,但那極富靈性的海冬青卻突然振翅飛起,嘯鳴數聲後便朝東南方飛去。
芙蕖見那點雪影飛往遠處天際,喃喃自語道:「或許阿翔許久不見屠蘇師兄,也同我們這般記掛。」
陵越跟著凝望已然飛遠的海東青,默然不語。
隨即,他叮嚀了句「早些休息」後,便凌空御劍而行。
劍光鋒芒破星雲,傲然身影劃穹際。
夜風颯颯,衣帶浮空劇烈震盪,如同陵越此刻難平的心境。
『……師弟。』
TBC.
哇噢噢噢噢樂樂畫的封面好棒(捧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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