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職高手衍生

◎周葉架空向古風paro,老梗&狗血有,務必慎入

◎重新分章節的出書版,共八章

 ※因應劇情有原創角出沒      

 

 

 

 

 

 

  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是非的地方、咳,應該是說不管有沒有,多半會攪出個正道魔教誓不兩立什麼的。

  雙方勢如水火,鬥得不死不休的,然後逸聞八卦滿天飛,這就是江湖眾多人士的樂趣所在了。

  反正現今風調雨順、海清河晏的,百姓豐衣足食就算天下太平,沒鬧出什麼大災大禍,偶爾惹惹事端,江湖事江湖了,頂多就是尋常人家茶餘飯後的話題了。

  而今的江湖,說平靜也不平靜,暗地裡波濤那個可洶湧的。

  近年來的幾件大事,環環相扣,話題總脫不了一個人──葉秋,嘉世莊曾經的莊主,亦是武林第一人,不過貌似要加上前任。

 

  魔教的根據地位於西南的蕭山頂上,山腳下有個頗為熱鬧的城鎮,此乃官道的必經之地,因而人來人往,可謂熱鬧。

  鎮上最大間的茶樓,經常高朋滿座,有幾個人正聊得起勁,倒是可以聽聽究竟……

 

  「欸,你們說,葉秋真的死了嗎?」

  「孤雲崖可是武林十大險地之一啊,從雲深不知處的地方跳下去那還有能命在嗎?」

  「那可難講,以他的本事,沒準兒說不定真活著呢!」

  「要知道,幾年前通緝榜上的榜首惡徒玄九天被葉秋追到孤雲崖,也是跳下去的,幾個月後有人在三十里外的溪流中打撈到他那缺了小指的一截手骨還有兵刃,根本死無全屍。」

  「唉,如此說來真是風水輪流轉啊!當年葉秋一戰成名,沒想到最後也是折在那兒。」

  「不過好端端的怎麼搞到這般田地?雖然當年武林擂他連莊三年第一人,武林盟主的位置他是當之無愧,後來規定上場必須以真面目示人後他就不參場了,但本事還是擺在那裡,江湖誰不知道他那第一人的名號還是坐實的。」

  「據傳葉秋勾結魔教已久,一日不慎被陶長老還有幾名弟子撞破,情急之下便想殺了幾人滅口,豈知接著又被首徒邱非撞見,重傷昔日愛徒後倉皇逃逸,被嘉世莊追捕,最後才有孤雲崖圍殺一事。」

  「慢著,陶軒不還活得好好的?」

  「那是他命大,幾個弟子都死了,要不是邱非來得及時,墳頭可要多上那麼一座了……事後也是陶長老撐著傷體向武林同道宣告葉秋勾結魔教,叛門反出一事,懇請大夥兒協助緝凶,以告慰無辜死者在天之靈。」

  「以葉秋的本事和聲望,勾結魔教對他沒什麼好處,這也太說不過去。」

  「哎,不然你說葉秋好端端的,怎麼會老遮著臉不讓人見?武林盟主那多麼威風的位置,何苦怕人家認出來?這估計有什麼不尋常的貓膩在……再說了,陶長老指證歷歷,還從葉秋的房裡搜出與魔教聯繫的信物和書信,其中還提及一年後的武林擂,魔教肯定正蠢蠢欲動啊!」

  「沒準真跟魔教有什麼關係,怕被人認出來。」

  「我還是覺得這事奇怪……」

  「哪裡奇怪?你想想看,如果這事若不是真的,邱非老早就跳出來替他師父講話了,但這都快個把月過去了,還不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嘿嘿,這你們知道的可就不如我了,我還知道一件沒有多少人知道的祕密……當年的神匠,你們可還有印象?」

  「你說跟葉秋差不多時期橫空出世的蘇沐秋?從他手裡出來的每一件武器都是天下神兵,聽說他們是至交好友,葉秋手上那柄橫掃武林的『卻邪』就是出自他手,不過他不是老早就病死了?」

  「從嘉世莊走漏出來的消息,說蘇沐秋當年不是生病,是中毒,而且是死於魔教的獨門奇毒……依照事態來看,沒準當時葉秋就和魔教勾結,連摯友都忍心下手。」

  「這如果是真的此人也太喪心病狂。」

  「可不是?而且魔教在葉秋跳崖之後明顯多了不少挑釁動作,嘉世莊正帶頭召集同道要圍剿蕭山頂呢!」

  「怪不得最近鎮上的人好像多了起來。」

  「沒事還是遠遠躲著好,好不容易才從關外回來一趟就碰上這事兒,可別鬧出什麼大亂子才好。」

  「就是啊,咱們這些老百姓……」

 

  這麼長串對話下來,總結不過一句──昔日武林第一人葉秋涉嫌勾結魔教,殺人逃逸,引得嘉世莊等同道圍殺,如今生死未明,接下來嘉世莊的人籌謀殺上蕭山頂,欲一舉剷除魔教。

 

  這裡雖然是鄰近魔教山腳下的小鎮,但也位於官道上,平素就人來人往的,因而茶樓裡江湖人多、平民百姓也不少,這桌的幾人在談論江湖事,鄰桌亦有之,但也有部分客人純粹在談論經商賺錢、天氣收成、鄰家長短……好不熱鬧。

  相較起來,靠近角落位置的那張坐了兩名青年的桌子,倒是安靜許多,即使如此,還是引得不少人頻頻側目。

  原因無他,若是路上碰到長得跟天仙一樣的美人,多看一眼都還嫌少啊!同理可證,長得俊美無比的男人,也是讓人禁不住多瞧幾眼──只是姑娘眼底是欣賞愛慕,漢子的話多半還是各種羨慕忌妒恨了。

  這兩名青年,一人穿著淡青衣衫,書生打扮,溫文爾雅,唇帶淺笑,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另一人,則是吸引不少注目禮的重要關鍵……玄色錦袍,高貴雅緻,面無表情,似冷漠亦似專注心思,更襯得出那精雕細琢的面容之沉靜出色。

  他們少有談話,主因在於其中一人似乎沉浸於自己的思緒裡,另一人不便打擾,但許久過後、特別是聽聞旁人高談闊論一把江湖事之後,青衫書生終究忍不住開口,道:「小周,你……還好嗎?」

  好一會兒後,玄衣青年才幾不可見地微微頷首。

  見狀,青衫書生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見兩人的氣度穿著定非尋常百姓,手邊也沒有兵刃刀劍、與大多粗莽的江湖人大相逕庭,旁人下的判定多半是非富即貴……這答案雖不中亦不遠矣。

  青衫書生名為江波濤,出身輪迴城,在江湖上廣為人知,於廟堂亦有不小的名聲。

  原因無他,輪迴城在起初原名輪迴門,僅是一個在江湖上頗有勢力的門派,不過百年以前朝堂動盪,異姓諸侯擁兵為亂,當時的門主忠勇仁愛,不忍百姓因戰亂而顛沛流離,自願為當時領命平亂的太子效力,經過近十年的征戰總算平定天下。

  後來太子登基論功行賞,感念輪迴門主及門下弟子忠肝義膽,將輪迴門所在的城池封賞予其,雖享有世襲封號但無實權,造就後來的輪迴城在江湖與廟堂中皆佔有一席重要之地,到了百年後的如今,過去已經有十數位英勇將領都是出身自輪迴城,倒也算為國養才。

  而另一名玄衣青年,正是輪迴城的少主周澤楷,他與江波濤從小一塊兒長大,生性較為沉默寡言,倒與江波濤挺合得來的。

 

  「別想太多,蘇姑娘那時候不是說了,那個人會沒事的嗎?」江波濤溫言勸道。

  蘇姑娘便是神匠蘇沐秋的親妹妹蘇沐橙,同樣與葉秋交好,原本也隨他一同待在嘉世莊,但事發當時她恰巧應好姊妹毓秀郡主楚雲秀的邀約往京城一聚,正好與這事兒錯開。

  依照方才那幾人的言談,若神匠蘇沐秋真是折在葉秋的手裡,怕蘇沐橙與葉秋之間不會如此……真實度可想而知。

  再者,江波濤、周澤楷……連帶其他些與葉秋一向交情甚篤、在武林上也排得上前面名號的人,並不相信葉秋真會幹出這樣的事兒來,這其中必有蹊蹺。

  「……前輩,說好的。」半晌後,周澤楷才簡短回道,聽得出語氣裡的無精打采及憂心忡忡。

  早在數個月前,周澤楷好不容易盼得葉秋點頭,中秋答應和他一塊兒喝酒賞月,僅他二人。

  到了當天,輪迴城十里外,碧蓮湖畔芳草亭,周澤楷帶足了桂花釀及精緻糕點,滿心歡喜地等待著。

  只是月上柳梢深寂夜,銀盤孤圓映隻影,直至破曉天明,露水沾濕衣袍,終究還是沒盼到那人的身影。

  反而,等到的是江波濤神情凝重的帶來嘉世莊所傳來的驚變消息。

  一聽到葉秋跳下孤雲崖,周澤楷腦海一片空白,顧不上失落,心中就只有一個念頭──往孤雲崖的方向趕去,江波濤花費好一番力氣才給勸住。

  不過他還是沒能拗得過眼下心中除了葉秋還是只有葉秋的周澤楷,勉強拉著人回城稟告城主,便風風火火地上路了。

  日夜兼程趕赴孤雲崖,除了零星湊熱鬧的江湖人之外,他們還瞧見一名特別突兀的嬌美身影──蘇沐橙,顯然也是得知消息後急忙往此處趕,也好在京城離這兒還是近得些,毓秀郡主亦派得不少心腹近衛一路護送。

 

  『他不可能會做這樣的事。』瞧見周澤楷,知道這名青年對於葉秋的情感,蘇沐橙臉色蒼白,還是勉強朝他微笑,道:『他也肯定會沒事的,你別太擔心。』

  結果只來得及匆忙談幾句,蘇沐橙便表示另有急事要辦,心急地帶著人離開了。

 

  周澤楷目送蘇沐橙離去之後,沒有多說什麼,冷著一張臉、無視認出他來而殷勤上前招呼的江湖人,四處查探,寄望能找出半點蛛絲馬跡。

  雖然沒有談話,江波濤也是很有默契地開始與他同樣的舉動,兩人無聲的分工合作,花費近兩個時辰,總算把孤雲崖仔仔細細地繞了一圈。

 

  『如何?』周澤楷問。

  『與消息所說的相差無二,這裡經歷過一番惡戰,葉秋前輩也確實…跳崖了。』江波濤把他勘查過的痕跡與消息相符之處一一細說解釋。

  片刻後,聽完的周澤楷只是微微頷首,除了更為幽深的眸光外,再無其他反應。

  江波濤正想問他接下來有何打算時,周澤楷先主動開了口,道:『魔教。』

 

  魔教?雖然已經習慣自家少主講話的言簡意賅,但這個時候提到這個詞彙,意義可大可小,還想再細問下去時,江波濤這才發現周澤楷的眼神似乎……在不著痕跡地觀察著什麼,心神並沒有完全在與自己的談話當中。

  心念一轉,他假意是自然而然的稍微側過身以便與周澤楷細聲交談,目光也順勢往周澤楷正注意的方向望去──幾名身著相同的黑色束裝且神情冷峻的刀客,正在崖上四處探查著,一如他們不久前所做的那樣。

  這並不是多突兀的舉動,有些看熱鬧的江湖人這麼做的大有人在,原因出在於這幾名黑衣刀客的身分……讓在崖上的江湖人露出警戒忌憚神情、以及那略為熟悉的裝扮──他們是魔教弟子。

  這也是周澤楷剛剛開口的意思。

  倘若葉秋與魔教無關,魔教弟子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孤雲崖,但眼下這幾人的現身又顯然是在搜查什麼的行為,讓葉秋與魔教勾結的傳聞更增添幾分可信度,接下來八成就會傳出要是真沒關係的話、魔教怎麼可能會特地派人前來探查葉秋的下落?

 

  ──不管魔教的用意為何,這下子葉秋的罪名恐怕也會因此而坐實。

  思及此,江波濤的神情多了幾分凝重,於是他低聲道:『小周,這事、恐怕麻煩了。』

  『嗯……』周澤楷輕輕應了聲,看起來異常的冷靜,只有江波濤知道他看起來越是冷靜、心裡定是越著急憂心。

  『既然沒有其他線索,我們先回去再做打算吧?』江波濤問著自家少主的意思。

  『不,』周澤楷搖搖頭,道:『魔教,蕭山鎮。』

  『魔教位於蕭山頂上,而蕭山鎮正是最靠近魔教的城鎮,人流匯集、來往複雜,興許真能調查到什麼也說不定……不過,那裡現在肯定不太平靜,嘉世莊正準備廣發英雄帖至各大門派,打算號召正道踏平魔教,還不知道城主會如何決斷……』顧及到周澤楷的身分和安危,江波濤也不免多做考慮。

  輪迴城在武林素有名望,身為少主的周澤楷近年來更是在武林擂大大的露臉,江湖無人不知他是繼葉秋之後的第一人,倘若城主決定參與圍攻魔教一事,而周澤楷與他前往蕭山鎮,勢單力薄,萬一遇上魔教包圍算計,肯定會帶來不小的麻煩。

  但想歸想,江波濤知道自己肯定說服不了他……輪迴城少主即使沉靜寡言,心中一旦認定的事兒旁人便很難改變他的主意。

  以至於勸說幾句未果之後,江波濤倒也不掙扎了,乾脆道:『蕭山鎮不遠,離此約半天路程,我們就去看看吧。』

 

  這就是他們現下會待在蕭山鎮的原因。

 

  只是來到這兒都好幾天了,什麼頭緒也沒摸著,倒是外頭的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傳來,簡短用一句話總結便是──嘉世莊已經號召集結不少同道,武林盟不日便會攻上蕭山頂。

  這也使得蕭山鎮的氣氛緊張不少,江湖紛爭雖然不關尋常百姓的事兒,但真打起來刀槍無眼、殺紅了眼更是六親不認,也使得許多居民惶惶不安。

  而他們現在會跑到茶樓來坐坐,一方面是反正跟無頭蒼蠅一樣毫無方向,不如到人多嘴雜的地方守守,另外一方面是來自於一個不怎麼靠譜卻也是目前僅有的一丁點兒線索──這間茶樓的上代老闆與魔教有點關係,是鎮上的暗樁之一,只是後來女兒接手了幾年,變化如何就沒人知道了。

  會知曉這條線索還是昨天江波濤在鎮上到處轉悠的時候,不經意地幫了一名賣菜的婆婆,從她不停叨唸近日鎮上亂糟糟的、從前她那老鄰居還在時可沒這麼亂過……幸好今天碰上的不是在鎮外查探的周澤楷,不然要怎麼從老人家嘴裡撬出消息還是個大問題。

  八面玲瓏、能言善道的江波濤簡單和老人家侃個幾句,就輕而易舉地問到這個消息,橫豎也沒有其他線索,兩人乾脆就來看看。

 

  「小周,如果還是沒有查到什麼的話,你打算怎麼辦?」江波濤問。

  「繼續找。」周澤楷毫不猶豫地回答,「生要見人……」後面未竟的話語就不言而喻了。

  江波濤輕輕地嘆了口氣,他料想也是這麼個結果……估計沒查到葉秋的下落或是任何有關的消息,要勸他們這位少主回去恐怕比登天還難。

  「這裡,如何?」周澤楷將話題轉回他們來此處的目的。

  他們在這裡也坐了快一個時辰,江波濤早就把茶樓上下都仔仔細細地審視過一遍,稍微整理一下思緒,便道:「若不是尋常普通的茶樓,就是藏得非常深。」

  幾名跑堂看起來沒什麼特別,如果真要說就是其中一個看起來力氣特別大,而掌櫃是名姑娘,再加上不久前往後院走的老闆娘……所有人看下來都不像是有功底的,總結就是這條線索要不是廢了,就是隱藏得極深、若真要查也不是三五天能夠有結果的。

  「嗯。」周澤楷輕輕頷首,他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只是這問題,差不多又回到原點──到現在還是什麼線索都沒有。

  按理說應該會讓人垂頭喪氣、焦慮不已,但周澤楷的心性向來穩重沉著,即使內心的憂慮絲毫不減,還是維持著平素的冷靜,半晌後道:「繼續,鎮外。」

  既然這邊一時半刻挖不出線索,那不如到外頭轉轉,眼下來到蕭山鎮的江湖人只會越來越多,魔教肯定也不會坐以待斃,若雙方碰上打起來的話說不定還能從中探點消息。

  想來想去也沒別的主意,嘉世莊那邊人馬才剛點齊,武林盟齊會蕭山至少也要十天半個月,估計還能再待上幾天……那還是先按照自家少主說的辦,接下來只能見機行事了。

  江波濤起身付了茶錢,後面周澤楷也跟著準備離開。

 

  正當周澤楷往大門跨步的時候,後院傳來老闆娘喊其中一名跑堂的聲音,聽起來又快又急。

  被喊的人應了聲之後,便非常歡快地往後院跑,正巧和周澤楷擦身而過。

  輪迴城的少主突然心神一凜,無意識的往那人奔跑過去的背影看去,但也僅是微微愣了一下,就被江波濤喊了一聲,沒多想就回神離去。

 

  有時候緣份就是很玄的事兒。

  若是周澤楷再待個半盞茶的時間、再多一點兒好奇心,或許他朝思暮想還惦記到骨子裡去的人,就會早早映入他眼底也說不定。

 

  

 

  陳果雖然是個姑娘,但絕對不是軟弱好欺的小娃兒。

  娘親早逝,爹親從小細心呵護將寶貝閨女拉拔長大,父女倆相依為命,靠著祖上留下來的茶樓產業,日子倒也過得殷實平靜。

  只是等到她也大了,爹親還來不及給她找門好親事、安心看閨女有好歸宿,便不幸染上重病,沒多久就撒手人寰,留下茶樓給她。

  她抹了眼淚硬把茶樓給扛了下來,雖然因為年紀輕又是姑娘家也碰上些想欺她年幼無依的,但自小她的性子就倔,緊咬著牙拼命撐,最後還真的給她扛住了。

  和魔教的那點牽扯,她爹臨終前就跟她說清了,只是魔教好些年前鬧過一次內鬨,知情的人差不多也都不在了,這些年都沒找上門來、估計以後也沒機會,但若真的有人上門就推說什麼都不知道,或是乾脆把茶樓賣了另外找個清淨地方重新過日子……心心念念的都是怕閨女會捲進江湖那些破事兒。

  畢竟是祖上傳下來的基業,也是自個兒從小長大的地方,陳果也沒有換地方過日子的打算,就這樣繼續扛著茶樓過下去,不知不覺也一晃眼好幾年,日子還算平靜。

 

  直到前些日子,茶樓一個思路總和人不同調的跑堂說雲山那邊有大山豬出沒,他去打回來給大夥兒加菜,然後就歡快地跑了,留下一個字兒都不想評論的眾人。

  本來茶樓裡的人也習慣他這般不著調的歡脫性子,只是在兩天後的深夜裡,他老兄山豬王沒扛著,倒是背了個渾身是血、差不多快嚥氣的人回來,所有人頓時都不好了……

  人命關天,陳果還是沒讓他把這個明顯看起來就是天大麻煩的重傷患往門口扔,而是趕緊將人安排到後院,悄悄請來從小看她長大、嘴巴也緊的老大夫來給這人醫治,並要所有人三緘其口,連扛人回來的罪魁禍首也被她狠狠收拾了頓。

  雖然一腳踏進鬼門關了,但幾天下來還是硬生生地把人拉了回來,其中也要歸功於這人頑強的生命力還有求生意志。

  又兩天過去,這人睜眼了,陳果知道他的名字叫葉修。

  而當她知道眼前這人也是近日把江湖攪得天翻地覆的正主兒時,隱約有了往昔的平靜日子大概要一去不復返的預感。

 

  多年之後,她偶然想起和那人初次遇上的過往,內心五味雜陳,什麼感慨都有過,但唯獨一樣卻是從來沒有過──後悔。

 

  忙了好一陣子總算得了空閒,陳果想看一下那個躺了半個多月總算把傷勢養穩定的人有沒有自個兒認份把湯藥喝完,於是便走到了後院。

  原封不動的湯藥還在──這她不意外,那傢伙自從傷勢好點後要他喝個藥活像要他命一樣。

  但是,這空蕩蕩的床榻是怎麼回事?

  那傢伙到底有沒有自己是傷患、而且還差點嚥下最後一口氣的自覺?!

  一時氣衝腦門,陳果顧不得其他,立刻就朝著前邊大喊,「包子、包子────!!」

  雖然茶樓裡客人多、亂哄哄,但是老闆娘拔尖嗓音這般喊著,還是聽得到的,於是被點名的包子將手裡的茶壺塞給另一個人惹來一記白眼,回頭就往後院的方向衝。

  見到這高大個兒飛快地跑到自個兒跟前,陳果指著空無一人的廂房,急忙問道:「包子,你中午不是才給葉修送藥?怎麼才一會兒功夫人就不見了?!」

  「那時候老大躺在床上啊!他讓我把藥放著,他再瞇一會兒就起來喝。」包子跑進房間一看,發現裡邊沒人也覺得奇怪,緊接著又恍然大悟般叫道:「我知道了!老大一定是睡一睡就夢遊跑掉了,老闆娘咱們快上街找找!」

  陳果一聽只想扶額,她忍住巴他腦袋的衝動,無奈道:「反正你送藥來的時候葉修還在就對了?這才隔不到一個時辰他應該也不會跑多遠……罷了,你先去忙吧!」

  「好我立刻到街上去找老大!」包子領令,馬上往外衝,不過眨眼的功夫,攔都攔不住。

  無語的看著那像飛箭射出去般的背影,陳果也懶得去叫人把包子追回來,反正他到外頭繞一圈沒找著人就會回來了……也說不定真的能撞見那個不知死活跑出去遛達的重傷患,能把人拎回來就更好了。

  只是她才邁開步子想回前頭去忙時,後邊突然傳來一點動靜。

  陳果一旋身,便瞧見一道身影從圍牆上落了下來,因為傷勢的關係還有些踉蹌,但很快就站穩身子。

 

  來人穿著深色衣袍,襯著那張蒼白的面容更無血色,而他臉上帶著愜意淡定的微笑,對上陳果那怒目相向的表情,其中之淡然絲毫未減,一點也沒有偷跑出去被逮個正著的自覺,反而像是沒事人出去散散步,自然而然的毫無悔意……

  「葉──修──!!」陳果立馬發作,手插著腰叫罵道:「你這活膩的混帳跑哪兒去了?嫌傷得不夠重是不是?!」

  「哎,這真是天大的誤會,我可是非常愛惜自個兒的小命的。」葉修稍微收斂神色,義正嚴辭地辯駁。

  「愛惜自個兒的小命?」陳果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但下一句又是大聲怒罵,她實在會被他給氣死,「傷成這樣還敢翻牆偷跑,這算哪門子的愛惜小命!!」

  「噓,老闆娘,低調、低調點……再嚷嚷前邊的客人都要來看看是不是遭賊人了惹得老闆娘這般火氣。」葉修又是一副淡然笑容,擺擺手讓陳果冷靜一點。

  陳果確實也怕惹來注意,只得忿忿地瞪著他一眼,將人給押回房間裡躺下,那碗早已冷涼的湯藥也毫不客氣地灌進他嘴裡。

  自知理虧不想火上澆油,葉修只好乖乖地躺著然後被灌藥,連被沒瀝乾淨的藥渣給小嗆了一下也不敢吭聲。

  「你剛到底跑那兒去了?」陳果拉了張凳子坐在床榻邊,一副興師問罪、不老實交代老娘就要你好看的模樣。

  「去給家裡送個信,省得他們太擔心鬧出什麼亂子,特別是我弟弟……那小子衝動之下不管做出什麼事我都不意外。」像是不擇手段、不計後果直接派兵南下,管你武林盟還是魔教全都一鍋端了,看你還打不打。

  「不會洩了行蹤吧?」陳果有些擔心。

  「放心,送信的是官驛,一般江湖人不會吃飽撐著去惹麻煩。」像他們這種混江湖的,通常不會去沾惹朝廷,省得惹禍上身。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陳果可沒像他心那麼寬。

  「不會有萬一的,信裡寫的文字是我和弟弟小時候鬧著玩所創出來的暗號,就算信真的被攔截走了也沒人看得懂。」葉修說。

  「那就好……外頭越來越亂了,不想死就別再亂跑,你是要我拿鍊子給你鎖著還是自個兒老實待著?」陳果惡狠狠地給他二選一。

  「……我能都不選嗎?」葉修無奈回道。

  「不‧能!」陳果斬釘截鐵地斷了他的念想,繼續罵道:「傷成這樣你還想跑去哪?」

  「姑奶奶,妳也知道外頭越來越亂,萬一武林盟跟魔教真的打起來,妳覺得蕭山鎮有可能不被波及到嗎﹖」葉修微微苦笑。

  「就算會被潑及到,先別說要怎麼阻止,你一個差點兒就嚥氣的無名小卒管得著嗎?」陳果瞪著他。

  「我就算剩最後一口氣也得管啊……」葉修小聲碎念著。

  「你剛說什麼?」陳果盯著他瞧,眼神危險地瞇了瞇。

  「沒、沒什麼……老闆娘,前頭很忙就別招呼我了,我再睡會兒。」葉修趕緊岔開話題。

  陳果知道方才那碗湯藥有安神作用,是會讓人睡上一覺沒錯,不過這讓人不省心的傢伙還是得先警告警告,「你最好是乖乖待在屋裡睡,否則我待會兒真的叫包子給你上鎖鍊的話,可別怪我沒先提醒你。」

  「……知道啦!」葉修嘴角微抽,目送陳果餘怒未消的甩門離開。

 

  隨著陳果的腳步聲遠去,一向安靜的後院是徹底地沉寂下來。

  葉修躺在床榻上,眼睛盯著樑柱,思緒卻一下子就飄蕩到渺遠的彼方。

 

  想他十五歲就頂了弟弟的名號溜出家門,龍游大海似的奔向江湖,從此走遍大江南北、無拘無束,幾乎再也沒有回家過。

  彼時年紀輕輕又無多少江湖閱歷,想當然爾的也碰上不少麻煩事,但件件都讓他化險為夷,這其中當然也有幾件百年難得的奇遇都給他碰上了……憶起往昔十餘年種種,還真沒有像現下這般狼狽過。

  不僅傷勢沉重,丹田空蕩,半點內力都提不上來,隨便來個雜魚說不定都能捏死他。

  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只是這一回挨的,還真是史無前例的頭一遭。

  這些年走南闖北,命懸一線的生死拼鬥也有無數回,但還真的從來沒有被傷到差點連小命都被閻王爺收走的經驗,這回切切實實的親身體會了一把。

  他對嘉世莊、對陶軒……還是錯估了一點──狼子野心,近十年的交情有如糞土,邱非怕也是被矇蔽,否則那晚端來的茶不會加了化功散。

  想到這裡,葉修不禁勾起唇角輕淺笑意,卻是萬般苦澀。

 

  陶軒幾年前就開始與魔教中人有勾結,他早就隱約查覺,只是收集證據花費一些時日。

  本想著故人猶有幾分良知所以並未戳破,豈料被他反口一咬,差點連命都給賠上。

  中秋前夕,夜深寂靜,星月隱匿,幽暗無光。

  他本來要連夜趕路的,卻被邱非給攔在房間,說是中秋無法與師父團圓、想提前飲茶閒聚一番。

  豈料才一杯茶飲盡,邱非當場暈厥,他則是被散去內力,隨即被陶軒安排的人圍殺。

  孤雲崖,層霧繚繞下,九轉七步星斗階,隱於懸壁,年少時與損友胡鬧安下的機關反倒是救了他一命。

  他強撐一口氣,從石階進入密道一路跑到雲山山腰,最後碰上一個叫包子的人,用盡僅存的力氣卸去對方那空有蠻力的拳頭後便不省人事。

  渾渾噩噩不知道昏了多少天,醒來時發現自己身在蕭山鎮一家茶樓後院,本想深夜裡悄悄溜走不給他們惹麻煩,卻在見到廳堂主樑上那片海棠葉刻記時留了下來……那是魔教的隱號,現存知道的人一隻手就數得完。

  料想接下來江湖定是亂成一鍋粥,他乾脆留了下來靜觀其變,若有意外也能及時幫這間茶樓的人一把,權當回報。

  對於陳果他們,他只說自己被仇家追殺,名字也換了原本該是自個兒的,省得給他們惹來禍端。

 

  今日溜出去送信的時候,原本也想著該不該也捎個消息到輪迴城的,後來不知現在情勢如何而作罷。

  一想到那名靦腆青年在得到自己點頭赴約時的雀躍,對比中秋時月圓卻人缺的孤單失落,葉修總覺得心頭湧上的不捨氣悶,比現在身上隱隱作痛的傷口還讓他難受。

 

  「唉,」最終,葉修還是不免嘆了一口氣,在湯藥發揮效用、意識徹底跌落黑甜鄉之前,還不忘抱怨一句,「蘇沐秋,哥這回真的被你坑慘了,等著清算吧你……」

 

  遠在千里外的雪峰上,一名青年手裡小心翼翼地捧著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得來的千年寒鐵,冷不防打個了噴嚏。

  但他納悶地搔了搔腦袋之後,突然一副恍然大悟、而且還接著喜上眉梢的模樣,喃喃自語道:「肯定是小橙想哥哥了,真拿她沒辦法,呵呵……」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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