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岩壁飛瀑流瀉,池面荷花清香滿溢,綠意盎然,閑趣又充滿綠意生機。

  煦暖的東風撫上枝頭,滿枝的桃花隨之搖曳,晃漾幾分春意。

  此地雖名為桃花谷,卻唯有一棵桃立於木屋旁,綻放芳華。


  幾片花瓣經不起風的撫弄,緩緩飄落,其一卻落入正抬頭凝望此處繁華的黑衣少年的掌心裡。

  他一身玄黑色的南疆服飾,剛毅劍眉堅定星目,對應著眉間一點血紅硃砂。

  專注深沉的目光,卻帶著幾分傷懷還有追憶之感。

  因為,這棵谷裡唯一的桃花樹,是他親手種下的──在當年前往蓬萊與歐陽少恭一戰前的夜裡。

  那時,百里屠蘇只想著此行一去,恐再無來日。


  夜裡獨自憑欄,回首思量,往事舊憶層層疊上心頭,除了感懷,還是感懷,待他回神時,卻已經身在桃花谷中。

  此地名為桃花谷,卻不見桃花影、不聞桃花香,他便決定種下這顆桃樹,若天意真要他絕於蓬萊,至少留下了點什麼給晴雪──那名曾說過要陪著自己、走遍海角天涯的女孩。

  當年的幼小稚嫩的樹苗,如今已經是茁壯豐衼的大樹了。

  而如今,他歷劫歸來,她亦回返幽都,此生怕是再難相見了。


  『蘇蘇,看著你回來,我比誰都要歡喜,但我心裡頭清楚地知道,那個該陪你一起走、一起看的人,其實不是我。』

  那溫婉率真的女孩,最後只留給他這麼一句話,便飄然離去。


  答案,或許早已在他心中。

  當魂散天際的那一刻,心中唯一的遺憾,便是他的答案。

  ──三年之約,永遠圓不了的承諾。


 

  如今重返塵世,卻已經過去這麼多年。

  不知故人…是否安在?

  自他在桃花谷中甦醒以來,這些時日,除了起初還有晴雪相伴,後來僅有他一個人,獨自在谷中,任憑光陰流逝。

  並非不思量,而是怕人事早已全非,終是剩下他一人。


  崑崙山相距雖遙,騰翔之術不過咫尺間,但心之所卻,卻若萬餘里。

  面對生死,因堅守信念,心之所向,無懼無悔;而今恍如隔世的一切,他卻害怕起滄海桑田。

  寧可相信故人身在天墉城,一如往昔,或許早已忘記三年之約,但至少……仍是眺望同一片蒼穹、身處同樣的紅塵,好好活著。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百里屠蘇搖搖頭,將腦海倏地浮現的詩句搖散了去。


 

  正當他讓手中的花瓣隨著輕暖的春風而去時,突然颳起一陣強烈的風旋,伴隨著強大浩然的劍意──正氣凜然,英威浩蕩,卻也令他感到無比熟悉。

  勁風平息,被颳去幾些殘花枝葉落地後,桃花谷中多了道英氣挺拔的身影。

  縱使歲月匆匆數十載,一別許多年,面容未改,不減當年傲然風采,更多了沉穩故斂。

  唯有兩鬢染上初雪,似是為誰白了髮。



  「……師兄?」百里屠蘇覺得自己恍如夢中,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既然已經無恙,為何不回返崑崙?」沉然嗓音,猶有平素掌門威儀,但面對的是等了許多年、盼了多少載的師弟,聲音裡多了幾分罕見的壓抑。

  「我……」百里屠蘇垂眸低首,彷彿仍是當年初入天墉城不久、被師兄訓斥的孩子。

  陵越見他如此,哪還顧得上質問,心緒更是激盪難平,幾步上前,終是壓抑不住情湧,將人攬進懷裡,「你可知,我盼這一刻盼了多久?」

  激動中幾乎哽咽,百里屠蘇心中跟著一暖,伸手環上那寬實的背脊。

  ──在他幼年時曾背過他數回,給予他無微不至的關懷與暖意。


 

  好半晌,百里屠蘇低聲道:「師兄,對不住,我並未遵守約定。」

  「你為天下蒼生,求仁得仁,死而無懼,師兄以你為榮,又豈會怪你?」陵越臉上泛起淡淡苦笑,「只是你讓師兄好等,若我修仙未成,當真要錯過了。」

  曾經以為順應其心,便是最好,不曾想過同師尊一般;只是放不下心中執念,一心想守住約定,哪怕只有他一人記得,最後仍是修成仙身。


  那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縱使孤寂永世,也不願屠蘇哪天歸來時只見得墳土,不見故人。

  後來反覆思量,他這漫長無止盡的歲月,終是只為一人。


 

  「師弟,隨我回去。」

  當年在藤仙洞,是兵刃相見,咒伏相對。

  同樣的話語,在如今數十年後的重逢,卻是──

 

  「好。」

  攜手同歸,雙影映天穹。


 

 


  只為盼一人,幾回落葉又抽枝。

  與君同白首,此心如今更不移。

 

 

                                   完

 

 

 

 

晴雪你回幽都就收不到房租啦~~~~~~(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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