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為一語成讖系列,對生子文雷者請慎入。

 

 

 

  在守世界中,有那麼一塊獨立於空間維度中的神秘區域,藏在重重結界和陣法之下,不被絕大部份的種族知曉。

  一座古老的大宅,靜靜地聳立於此,幾座庭院、房屋與長長的迴廊串連起來,將主廳包圍在核心中央。

  這裡卻很安靜,彷彿住了許多人的宏偉古宅,卻幾乎聽聞不到什麼突兀的人語響,反倒是在微風徐徐吹送中,經常聽到枝葉摩擦的沙沙聲響,以及蟲鳥走獸的啼鳴嗷叫。

  看似祥和清幽的地方,卻是黑色種族的一大秘密禁地所在。

  作為妖師本支的白陵一族,本家正是此處。

  因此,這裡是除非是妖師血緣者,以及極少數的關係人(幾乎都具有精靈血統),其他人根本無法窺知之處,更別說是貿然闖入了。

  當然,應該也不會有人(或其他非人種族)想勇闖守世界千年歷史中,絕大數種族所畏懼排斥、被稱為黑色種族的妖師一族的本家,除非他想直接躺進墓地裡,又或者連一點屍骨的殘渣也不想要。

 

  在數月前,一件稱得上是驚天動地的事件發生,使得在離古宅有段距離的地方,增加了一幢別緻幽靜的小屋。

  姑且先不去回顧數月前那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這次意外的發生,仍與之前事件的當事者脫不了干係,也可以說一切的開端,就是在這幢小屋之中……

 

  □

 

  我看著遞到面前的茶杯,裡頭裝的墨綠色液體還持續冒著詭異的泡泡,活像是沸騰中的沼澤,拿到的瞬間就讓我很想直接放下。

  這麼詭異的東西喝了真的不會把五臟六腑全都腐蝕個一乾二淨嗎?!

  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我看向桌子另一端的人,也正端著倒滿相同內容物的茶杯,並且將杯子舉到嘴邊,神情非常自然輕鬆地啜飲著。

  我想這位應該不會跟學長一樣有沒睡飽就會發作的惡鬼趣味,拿表面看起來一樣但其實內容天差地遠的東西放鬆我的戒心然後趁機陰我……吧?

  「發什麼呆?我如果真的要下毒,老早就動手了,哪還能讓你像沒事人一樣平安坐到現在?」大概是見我明顯遲疑的模樣,他冷哼一聲繼續道:「冷硯草、崎硌果、虹霓花──曝曬乾燥後一起加入熱水沖泡,無毒無臭,喝起來有清新的香氣,效果是安神定心……就是外表不討喜一點。」

  你確定這只是不討喜一點?看起來根本就是在詮釋「我有毒不要喝」啊!

    但人家都說明到這種地步了,我再不捧場一點,下次八成就真的連招呼都不打直接下毒了──這麼想被下毒,我這不就成全你了嗎?

  我鼓起勇氣將茶杯捧起,閉上眼睛以彷彿將命豁出去的氣勢──就這麼喝了一小口。

  ……不得不說,這味道還確實不錯,有種類似薄荷的清香,但又不會太刺激,帶了一點又酸又甜的氣味,喝起來十分順口。

  杯裡看似詭異但味道意外好喝的液體少了一半之後,我放下杯子,這才想到應該也在此處的另一位,怎麼過了這麼久都還不見蹤影?

 

  「你在找那個笨蛋?他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看了我在東張西望,他直接回答。

  感覺對方完全不把同居人的生命安全跟外出去向放在心上,我頓時有些無言地想著,如果那位又亂跑出去撿回什麼怪東西該怎麼辦啊?

  千年前撿了個變臉禍害導致禍延子孫──好吧時間久遠的暫且不談,說說最近。

  在這邊住沒多少日子,就發生過撿了脾氣火爆的爆烈獸,險些釀成森林大火,把附近的樹木燒了乾淨;再不然,就是拔了巨面食人草回來,差點把正好來訪的我給吃了……

  想起那次一打開門,冷不防就被血盆大口給嚇住,要是學長慢個幾秒反應我現在可能不是躺在醫療班,就是已經躺在棺材裡了。

  「你擔心他?」他問。

  「我比較擔心……呃、那個…他會不會又撿什麼回來。」我老實地說出自己的憂慮。

  「放心。」他放下見底的茶杯,用很輕很溫和的語氣,說著讓我很想退避三舍的話語,「他如果再給我撿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回來,我就把他連同他撿回來的東西一起吊在外面的樹上……也不用吊太久,起碼就三天吧。」

  看著那張溫文卻含有無限殺意的臉孔,我覺得我還是少說兩句比較不會有被牽連的危險。

  對了,有一種情況應該還蠻常發生的,就是當我們正在談論某個人的時候,這名被談論的人,就會很剛好的出現了……

  簡單來說,就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凡斯──」一名散發著微光的身影突然撞開門飛奔進來。

  「亞那瑟恩‧伊沐洛,我說過好幾次了不要撞門進來你是聽不懂嗎?!」原本平靜喝茶的人一秒怒吼。

  「可是我想快點見到你嘛。」那張與學長幾乎如出一轍的臉,露出了無辜卻也非常喜悅的燦爛笑容。

  「……你下次再給我撞門,我就直接讓你去見你的主神!」大概是也被氣習慣了,凡斯咬咬牙,最後還是只能忍著怒氣警告一句。

  「我下回會注意的……啊!漾漾,歡迎你來。」

  焦點直接轉到我這邊來是吧?這轉移注意力的速度和反應不就挺快的嗎?

  「您好。」雖然忍不住吐槽幾句,但這位畢竟是我枕邊人的父親,我連忙向對方行禮。

  「哼!你最好給我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凡斯冷哼一聲,讓亞那也在桌邊坐下,並且倒了相同的茶給他。

 

  是的,我沒說錯名字你也沒看錯,在我面前的這兩位,確實是已經作古千年的冰牙族三王子與前不知道多少任的妖師首領──亞那瑟恩‧伊沐洛與凡斯。

  至於為什麼這兩位現在會安穩地在妖師本家的範圍內隱居?

  這就要從數月前開始說起了──

 

  我們家的那兩隻破壞狂,在過了九歲生日沒多久,就抄著剛拿到的幻武兵器原世界守世界到處跑,結果誤打誤撞跑到了千年前凡斯曾居住的山洞去。

  更巧的是,也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雙胞胎居然解開了裡面暗藏的封印,喚醒了原本長眠中的亞那和凡斯的魂體,就這樣帶著他們兩個的靈魂跑回來?!

  當時的情況……就像是炸了鍋一樣,我第一次看到學長驚愕的模樣維持這麼久,足足持續了三分鐘。

  在這之後,白陵家與冰牙族在無殿的主導下召開會談,最後,鳳凰族首領親自率領醫療班,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替兩人重塑身體,在經過一連串的醫療程序,他們現在跟一般人(還有一般精靈)沒什麼兩樣了。

  據凡斯說,當年我在時間交際之處遇見他的記憶碎片,那次的「遇見」卻穿越時間長河、喚醒了他沉睡在湖之鎮深處的殘破魂體,後來在他漫無目的地四處飄蕩時,某一天回到了故居,卻因此意外撿到了亞那深染黑暗氣息的靈魂。

  在黑山君的幫助下,他與淨化修補完成的精靈一同在洞穴裡封印長眠,由於靈魂破損得太過嚴重時間也拖太久,即使已經得到治療後,也無法立即清醒。

  因此,只能靜靜等待時間過去……

  直到被那兩個孩子解開封印,才一同從漫長的沉眠中甦醒。

 

  「颯彌亞今天沒跟你一起來嗎?」亞那問著我說。

  「學長他今天有個人任務,陪我過來之後就先離開了。」

  「這樣啊……」聞言,亞那露出有些可惜的神情,「我本來有東西想送他的。」

  「需要我替您轉交嗎?」

  「這個、呵呵,沒關係,下次我再交給他就好。」他笑著婉拒了。

  ……不會又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吧?看著那張再度笑得格外燦爛的臉,我真的十分懷疑。

  「你一大早跑哪去?」凡斯問。

  「去瀀漣族找嵐,他上次跟我說早晨去的話可以看到瀀潭的日出,真的很漂亮喔!」

  「瀀漣族?」聽到不曾聽過的種族,我不禁疑惑地問。

  「一個生長在水潭邊的魚人族分支,族民稀少,而且全為男性,嵐是現任族長……喔,順帶一提,這個笨蛋會認識嵐是因為上回他被雷火獸追到掉進水潭裡,是嵐把他打撈起來的。」凡斯直接忽視身旁精靈一臉想與人分享的興奮,簡短地回答了我的問題。

  我滿頭黑線地想像著,不曉得對方打撈到一隻精靈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和感想?

  「喔對了!差點就忘記……」亞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拿出一個水藍色且繡有奇異圖騰紋路的小布袋,「這是嵐特別交代要給你的,是他們族裡特製的點心。」然後直接推到凡斯面前。

  「……下次替我謝謝他。」凡斯好像是遲疑了一下,拿起來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兒後才緩緩回道。

  「好。」亞那心情愉悅地點了點頭,再度看向我,問:「漾漾,那兩個孩子呢?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他們班級有校外教學,這三天都不在家。」想起那校外通知單的內容,我不禁無言起來。

 

  ──三天兩夜校外教學:飆浪打海民。

  ──請家長盡可能替孩子準備足夠的武器彈藥,以免打不過癮。

 

  拜託有哪間正常學校的校外教學會是這種鬼活動啊?!

  要不是看過他們的現任班導,我真的會以為他們現在的班導師其實是不知道飄撇到世界哪個角落的五色雞頭吧?!

  「那就沒辦法了……」亞那感覺有些失望,不過他仍是滿臉笑意地道:「不過,漾漾,那你下次要帶他們來喔。」

  「好。」我點點頭,開始盤算起下回共同休假的時間,到時候再跟學長一起帶雙胞胎過來好了。

  

  窗外突然飛來一隻銀色的小鳥,牠停在窗框上,發出還算悅耳的啾啾兩聲引起我們的注意之後,瞬間化作一道光團,在響起現任妖師首領的簡短話語之後,就逐漸淡去消散。

  這是然的式神,過來傳達他已經外出回來的訊息。

  今天我本來就是要來找然,不過剛到本家時,辛西亞告訴我然臨時有事外出一趟,所以我才先到這邊來坐坐。

  「那我也差不多該告辭了。」畢竟打擾人家兩口子生活太久也不好。

  「漾漾,有時間再過來玩。」亞那十分熱情地拉著我的手道別,就只差沒有跟我白紙黑字地約好下次的拜訪時間。

  「我送你。」凡斯乾脆直接起身,讓我有點驚訝的連忙表示不用,不過在他堅持下(連亞那都在他的眼神警告中乖乖留在原位),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這你帶回去吃。」在門口,凡斯將剛剛收到的點心遞給我。

  看著那水藍色的小布袋,我有些遲疑,「可……這不是人家送的?」誰知道亂吃魚人族送的禮物會不會被詛咒啊?!

  「沒關係,我不吃這類甜食點心,就當作你替我接受他們的心意。」凡斯很堅持要我收下,婉拒幾次未果,最後我也乖乖收進背包裡。

  「……呃、謝謝,那我走了。」然應該已經準備好綠豆湯在等我了。

  「嗯,去吧。」

 

  □

 

  在跟然還有辛西亞一起吃完晚餐後,我一個人回到家裡。

  毫不意外的,漆黑的屋內靜悄悄的,顯然在我之前還沒有人回來。

  兩個孩子還在校外教學,後天才會回家;而學長大概要晚一點,記得他有說過這次的任務地點比較麻煩,得多花上一點時間往返。

 

  我打開客廳的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然後拿起遙控器隨意地轉著頻道。

  數字一口氣按了幾十號,碰巧轉到某個西片台,正好在播曾經看過、還蠻喜歡的動作片,反正也沒有什麼想看的節目,我很乾脆地放下遙控器,替自己泡了杯茶。

  還在思考要拿什麼零食出來配時,我突然想到了凡斯轉贈的水藍色小布袋。

  拆開之後,我從裡頭拿出一塊翠綠色、外表摸起來像是餅乾的點心,而吃起來的口感……嗯,好像也不是太奇怪,有點像加了糖的海苔煎餅,鹹鹹甜甜但味道還算可以。

  許久沒像現在這樣,自己一個人在家,十分悠閒地邊看電視邊泡茶配點心。

  難得的輕鬆時光,我盯著電視上正激烈打鬥的畫面,腦袋卻有些放空,開始分神想些別的事……

 

  自從我大學畢業後,學長和我帶著兩個孩子搬出黑館,來到這幢距離Atlantis學院不遠的房子居住──兩層樓的木造建築,位於一座小森林的中央,不遠的地方還有小溪流過,是個幽靜隱蔽的世外天地。

  而且森林外圍除了有學長佈下了好幾道防禦陣法之外,然在房子附近也補強過妖師一族特有的保護結界,所以安全性應該還算是固若金湯……呃、好吧,除了某些特殊狀況。平常的時候倒也安全無虞。

  關於那些特殊情況,我就舉個最常發生的例子──學長和兩個孩子,父子三人經常打得如火如荼,連結界也承受不住地顫抖。

  而我高中時,本來還想說能活著平安畢業的話,就回原世界去找份正常又不容易死人的工作,無聊就算了總比經常玩命得好,結果計畫趕不上變化,後來還是被學長揪著去考袍級。

  在經歷過種種旁人無法體會的地獄特級魔鬼訓練後,我總算也在大學畢業的兩年後拿到黑袍這個非人哉的袍級。

  拿到黑袍資格的那個當下,往事回首起來,箇中滋味辛酸血淚,千言萬語道不盡,唯有化作一句長嘆──

 

  「啪!」

  好的,隨著如此耳熟的動靜,我的後腦勺被熟悉的力道狠狠一巴。

  附加黑袍大爺語帶不屑的話語一句,「看來最近日子太清閒了,才會讓你有那個時間在那邊自以為是的傷春悲秋。」

  嗚,你當我閒著沒事一時腦抽吧學長!

 

  「學長,你回來啦!」我摸了摸後腦勺,不敢多說什麼,省得被追加第二下。

  「嗯,你晚飯吃了嗎?」學長脫下黑袍,照例隨手往沙發椅背一扔,看到我擺在桌上的茶和點心,微皺著眉說:「又在吃些垃圾食物!」

  「我在本家吃過了,這是凡斯轉送給我的點心。」我將這袋點心的來由簡單地交代一下。

  「瀀漣族……」學長沉默了好幾秒,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說不出來的微妙,「來路不明的東西你也敢亂吃?」

  來路不明?可是這是凡斯給我的啊?

  應該不會有問題吧──等等、不對!這是亞那帶回來的?!

  「學、學長,你父親他……」看著幾乎快被我吃空的點心袋,我瞬間陷入驚恐狀態。

  「哼,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吃!」學長冷笑一聲,自顧自的去開冰箱拿出蜜豆奶,插好吸管喝了起來,完全不理會我在心底驚慌地吶喊。

  ……我現在去廁所催吐還來得及嗎?

  以後去本家,除了然和辛西亞做的食物之外,我還是不要吃比較保險。哀號過後,我欲哭無淚地想著。

  「呵、」學長勾著淺笑,用很冷涼的語氣毫不留情地道:「依你那一見到垃圾食物就什麼都忘記的毛病來看,我想跟你的腦殘一樣難治。」

  我沒聽到我沒聽到我什麼都沒聽到這種時候跟學長認真我就輸了──

  「學長,那你吃晚飯了嗎?」不如直接轉移話題。

  「還沒。」學長很爽快地回了我兩個字。

  那你也是還沒吃飯就先喝些垃圾飲料還說我!

  「有意見?」學長揚了揚眉,十分囂張地說。

  「……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我不禁為自己根深蒂固的本能反應感到可悲。

  可惡我明明也是黑袍了為什麼我還這麼容易就被威脅住啊?!

  「不用了。」在我才剛轉身準備往廚房走去時,學長他很快地伸手一把拉過我,直接將我整個人攬到沙發坐下,順勢環抱住我的腰。

  我疑惑地抬頭,視線才剛與學長對上,下意識就直接轉開了。

 

  那雙紅眸帶著過分灼熱的目光,俊美的臉孔勾起的嘴角誘惑意味明顯而濃厚……還有,那已經開始不規矩的纖長指尖、溫熱掌心──

  學長你想幹嘛?!千萬不要跟我說你今天的晚餐想吃我!!

  這麼明顯要圖謀不軌的起手式我要是看不出來我這些年不就白活了……不對!學長你快住手啊!!

 

  「褚,難得那兩個小鬼不在家,你不覺得應該把握良機做些有意義的事嗎?」學長依然故我的繼續把手朝不該伸向的方向探進,即使面帶微笑,卻讓我背脊直發涼。

  這是哪門子有意義的事啊!!我在心裡大聲抗議,但顯然一點用也沒有。

  「原世界不是有句話叫做『春宵一刻值千金』?」學長一臉邪惡地笑道,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稱得上是調戲的在我的臉頰上緩緩撩摸,「所以我們要好好把握,這不是很有意義嗎?」

  ……學長你什麼時候發情還要找這麼多藉口的?

  放棄抵抗的我,乖順地任由學長解開我的襯衫鈕扣,微涼的手指接觸到溫熱的皮膚時,還是讓我下意識就想閃躲。

  「嘖,這不就叫情趣?誰像你這麼不解風情的……」低沉的嗓音,刻意在我耳邊慢慢放低音量,最後只剩溫熱的吐息拂上耳殼。

  「唔、學長……」我忍不住一陣輕顫,不自覺地扭動著被緊緊攬住的身體。

 

  耳邊似乎傳來平時很少會聽到的低笑聲。

  在之後,我就無法分心注意其他了。

 

  □

 

  如同以往的早晨……呃,好吧,還是有那麼點不一樣。

  學長因為出任務而徹夜未歸時,早晨總是特別和平清靜。

  自從學長減少長期任務、盡量都挑時間不會太長的工作之後,早上總是格外熱鬧,偶爾才有這般祥和的時候。

 

  正當我把早餐準備好時,那兩個孩子也差不多梳洗完畢下樓了。

  「爹地,早安。」沄戠帶著很淡的微笑說。

  「早,爹地。」煈槱則是面無表情,不過就我來看這算不錯了,如果學長在的話,他的臉色會更難看。

  真不曉得該怎麼說這父子三人,天生就是不對盤嗎?有人當父子當成這樣嗎?!而且小孩也才十歲不到!!

  「早安,快來吃早餐吧!」我替他們將稀飯盛好,端到他們的位子上。

  這兩個小孩的口味真讓我意外,以前我本來以為他們會比較喜歡西式像是吐司培根那類的早餐,結果在某天早上,沄戠邊啃著吐司,表情認真地問我能不能多煮稀飯,而煈槱也在一旁附議地點頭,真是讓我差點錯愕當場。

  也因此,早餐是我準備的時候,我多半會煮稀飯,反正學長很好餵食,基本上只要不是太難以下嚥他都會吃完(不過偶爾他也會自己去拿蜜豆奶來配早餐)。

  不過如果是學長準備的話,就看他大爺高興了,通常是三明治、麵包配上牛奶之類的,有時候如果家裡有新鮮水果,也會弄個現打果汁。

  附帶一提,我們家的早餐是我跟學長輪流做的。

  輪流的依據通常是看任務的有無和量而定,若是我們一起出任務超過一天以上時,多半會請賽塔或是安因來幫忙照看這兩個小的。

  再另外補充說明,自從我考上紫袍之後,學長的搭檔就變成我了,也因此麻煩過安因和賽塔不少次。

  而夏碎學長則是改和千冬歲搭檔,至於萊恩的話,丹恩總算是如願以償了,成為又一對兄弟搭檔。

 

  「對了,爹地。」沄戠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睜著圓亮的黑眼看向我,道:「我跟槱今天放學後會比較晚回來。」

  「下課後你們要去哪裡?」基本上這兩個小惡魔的安危我不太擔心,我比較擔心沒長眼惹到他們的歹徒,不過為人父母的總是要問清楚孩子們的去向才行。

  「班導說今天的符咒實習課,只要能撂倒他就要請晚餐。」煈槱彷彿是談到他躍躍欲試的事情,一雙黑眸頓時也比平常明亮幾分。

  「嗯,所以我跟槱今天吃完飯才會回來。」沄戠點點頭,一臉認真地補上結語。

  ……所以你們還沒打就這麼篤定會把人家給撂倒了?

  這兩個孩子天生有自信到囂張的程度,跟學長簡直是一個樣!

  我無言了真的。

  還有,我以為只有以前我們班導會喜歡學生挑戰自己的這種事,沒想到現在的老師也有愛好此道的……不曉得他有沒有資深戰鬥黑袍的等級,不然恐怕會被這兩個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手下留情」以及「要給老師留面子」的學生給打假的。

  算了!連小學生的校外教學都能搞出那種兇殘活動,我也真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想到一個月前左右那個什麼飆浪打海民,我連替他默哀的力氣都直接省了。

  「你們自己小心點,不要受傷了。」我放下碗,本想認真叮嚀幾句卻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奇怪了,我昨天明明很早睡啊!我不自覺地伸手揉揉眼睛,總覺得還是有些疲倦,剛起床的那點睏意也持續太久了吧!

  這時,我突然想到──這些天好像都這樣?即使睡眠時數是充足的,睡眠品質也還可以,夜晚也沒有任何身心操勞的活動,卻總是有著倦怠感。

  「爹地身體不舒服嗎?」沄戠看著我,有些擔心地問。

  「……哼,父親又沒有好好照顧爹地了。」煈槱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替我抱不平還是純粹不爽地說。

  「別擔心,爹地沒事。」我對他們笑了笑,端起還有一半稀飯沒吃完的瓷碗,「我待會兒也有個任務要出門,晚上如果你們父親先回來,你們要乖乖聽話喔!」雖然我知道不怎麼管用,但還是抱著一絲絲的希望交代著。

  「我跟槱會乖乖的。」沄戠微笑地點點頭,看起來十分乖巧的模樣。

  會乖但是不一定會聽話對吧?我有點自暴自棄地在心裡吐槽著。

 

  等到他們將早餐吃完,我不太放心的再度叮嚀幾句,才送他們出門上學。

  簡單迅速地收拾一下餐桌,我邊打著呵欠邊換上黑袍。

  接著再用冷水洗把臉提振一下精神。

  萬一在打呵欠的途中不小心被路邊的妖獸給一招擊殺,學長肯定會讓醫療班想辦法替我復活,然後再讓我死一次。

  確認完隨身裝備和任務地點後,我背上背包、朝地板丟下移送符。

  陣法的銀色光芒消散之後,我來到了這次的任務地點──洢之森。

 

  乍看與一般的森林沒什麼差別,蒼鬱茂盛的花草樹林,除了鳥叫與蟲鳴,還有一些不知名動物的啼叫聲,但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空氣裡充滿著清澈剔透的水屬性靈氣。

  正如地名,這裡是水系靈獸的主要棲息地。

  昨天接到公會派下來的緊急任務,由於前兩天洢之森邊緣地界發生過一次地震,導致自然結界有所崩毀,而成群結隊的烙火獸不巧在遷徙途中意外衝進不屬於牠們路線中的洢之森,沿路噴吐出的超高溫火焰造成這裡的生態被破壞。

  結界的漏洞已有擅長的妖精族正在處裡,但烙火獸還需要黑袍來將牠們全數強制遣返。

 

  當我沿著一大片被火焚過的焦黑痕跡正在追蹤時,突然間有至少上千度高溫的火焰朝著我噴射過來,我連忙側身閃開。

  還好烙火獸的速度沒有想像中快,火焰的攻擊範圍也沒有太大,不然這下可閃得驚險了。

  「歸返侵入者,將寧靜之地還諸於原主──遣返!」趁著烙火獸還未吐出下一道火焰攻擊時,我連忙將手中的符咒扔了過去。

  隨著白光一閃和憤怒的嘶吼聲,烙火獸那有兩層樓高的龐大身軀已經在原地消失,重新回到屬於他們的出沒地域。

  遣返第一隻之後,牠們並沒有給我發呆的機會,隨即又竄出三隻。

  「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請讓包圍者見識妳的威力!」銀藍色有著深藍圖騰花紋的掌心雷出現在我手上,「米納斯,張開水牆!」我舉起米納斯朝空中開了一槍,瞬間築起的厚實水壁立刻擋下這三隻衝過來的衝力。

  我連忙趁這機會,再丟出符咒,一次遣返三隻。

  危機暫時解除之後,我在原地喘氣著,突然有點想坐下來好好休息一下。

  目前才四隻,估計我應該還有至少十隻要處理──明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格外耗費精力的地方,但怎麼莫名覺得有點吃不消?就算屬性相斥也不可能造成這麼大的損耗吧……

 

  「您還好嗎?」米納斯溫柔的聲音輕輕地問著。

  「呼、嗯……」我彎著身子,雙手放在膝蓋上,緩緩調節著呼吸,「我沒事。」

  過了幾十秒,我覺得那種彷彿快喘不過氣的不適總算消退了,才慢慢地站直。

  沒想到這麼一站,卻讓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突如其來的暈眩逼得我差點跌倒在地──在千鈞一髮之際,美麗的龍神女性,捲著蛇身正好扶住了我。

  「謝謝。」米納斯扶著我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坐下,免於再度跌倒的命運,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沒有那麼暈,至少睜開眼睛時沒有一陣強烈的噁心想吐。

  太詭異了……雖然任務有點難度,但對於黑袍來說並不吃力,而且也不至於會讓我虛弱成這樣吧?總不會是跟洢之森磁場不合吧?大家都是水屬性、不應該很有親切感的嗎……

  「您的身體狀況不佳,建議即刻轉移任務,返程進行治療。」米納斯的聲音很輕很淡,但我想她應該是挺擔心的。

  「別擔心,我不要緊。」應該…吧?

  「……」米納斯一陣沉默。

  我總覺得,她可能是在考慮要不要直接敲暈我再傳回醫療班?

  「您明白就好。」湛藍又冰冷的雙眸盯著我看,眼神有些責備。

  還真的咧!我不禁扶著額頭,認真想著搞不好哪一天我真的被米納斯直接打暈再丟回醫療班,成為第一個被幻武兵器以下犯上的黑袍。

  「如果您多注意自己的安危,相信不會有這麼一天的。」隨著話語聲漸弱,米納斯美麗的身影也逐漸轉淡,很快就消失在我眼前,回復掌心雷的模樣。

  ……原來我已經到了連幻武兵器都要訓我話的地步了,我真的有這麼糟糕嗎?

  很顯然的,米納斯應該是不太想搭理我了,回答我的只有周圍的沉默。

  好吧,任務結束就去找輔長檢查一下好了,這些天身體狀況似乎真的不太對勁。

  我認份地打起精神,希望能盡快完成任務,早點回去檢查也能早點休息。

 

  繼續往森林的深處走,我一點也不敢大意地提高警覺。

  基本上就算不用靠米納斯的追蹤能力,也有辦法知道那些烙火獸的大概位置,因為只要從空氣中水氣的稀薄程度,以及與此處格格不入的乾燥焦味就可以猜出。

  全神貫注,仔細查看與聆聽四周,任何細微的聲響和動靜都不放過。

  加上老頭公的私語,還有米納斯在腦海裡的提醒,我很快就掌握到餘下幾隻的動靜。

  「在那裡!」幾乎是我大喊的同時,數隻烙火獸從茂密高大的樹林間竄出,筆直朝我撲來。

  「天之音、付喪主,與我東南落陽星、與我西北鎮陰辰,封法咒印!」我連忙封住牠們的行動。

  但不曉得是牠們數量太多體積又龐大,還是我身體狀況不佳的關係,竟沒能完全封住,讓其中一隻脫離結界範圍,直接朝我吐火。

  「呃!」

  雖然沒有直接命中(要是被燒到八成連渣都不剩了),但過於接近的灼燒熱氣,我來不及完全閃避,導致黑袍一角被燒毀,更灼傷了右手的手肘,劇烈的滾燙與刺痛讓我忍不住悶哼一聲。

  「米納斯,佈下水網!」沒時間理會傷口,我急忙朝脫逃的烙火獸開了一槍,讓水網困住他的行動後,再把握時間進行全數遣返。

  又送回一批後,右手被灼傷的痛讓我難受的直冒汗。

  拿起米納斯對傷處開了一槍,潔淨的冰涼水霧形成藍色的防護膜,疼痛立刻降低了些許。

  完了……已經好久沒受到這種程度的傷,要是被學長知道了不曉得會有什麼後果──我連忙搖了搖頭,認真覺得任務途中還是不要再想下去避免影響心情。

 

  就在這個時候,我隱約聽到低沉渾厚的咆哮聲,以及感受到地面逐漸加劇的震動。

  我進入全神戒備沒幾秒,一隻比先前送回的都還要龐大的烙火獸,一路撞斷不少有幾人合抱粗的樹幹,出現在我眼前。

  牠彷彿是相當震怒,不斷地咆哮著,每一次的噴氣還帶著不小的火焰。

  「聽我所令,聚水之力以凝,結界禁行!」有別於前幾次,這回我採取主攻。

  畢竟先下手為強,都已經受傷了,我可不想再遭殃。

  管他是不是自然屬性的保育類妖獸,先用與牠相剋的水結界封住他的行動,只要牠一想攻擊,就會被結界內的所有水柱淋成落湯獸!

  「吼────!!」被淋濕的烙火獸,似乎更加爆怒了,氣憤地想要衝破結界。

  但我怎麼可能會給牠機會?我拿出咒符,準備最後一回的強制遣返。

  只是,意外總發生得突然。

  在我才正要開口唸咒時,牠像是總算累積到足以釋放無雙的氣條,突然噴射出威力強悍的白色巨焰,崩毀了結界。

  看來這隻真的是烙火獸的王,一般的結界只能短暫困住他幾秒。

  「米納斯,困住牠所有行動!」我朝牠發射一記加強版黏膠彈的同時,也丟出了符咒,「冰之鏈,封絕!

  雙重禁錮下,牠再度無法動彈。

  這次,我沒有讓牠有脫逃的機會了,一氣呵成地拋出咒符,完成遣返。

  送回牠們的頭頭,任務就完成了。

 

  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或是直接坐倒在地休息。

  比先前更加劇烈的天旋地轉,讓我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直接往地上倒去。

 

  □

 

  一睜開眼睛,雖然視線還有些模糊,腦袋也還感覺暈呼呼的,但我知道我看到的肯定是許久不見的天花板。

  自從考上黑袍、和學長搭檔以來,已經很少橫著被送進醫療班了。

  再度眨眨眼,我撐著手、慢慢地從病床坐了起來,同時也回想著這次我是怎麼被送進來的……

  嗯,記得我是接了公會派下來的緊急任務,跑到洢之森去遣返那些亂闖的烙火獸回家,然後不知道怎麼搞的,最近身體的狀況莫名的不太好,導致任務執行起來有吃力的感覺。

  最後──我應該是完成任務,然後直接就不省人事了?

  那,我是怎麼回來的?

  總不可能是路過的好心妖獸把我叼回來的吧?!

  

  「唷,漾漾,你終於醒啦!」輔長掀開布簾,頂著數年如一日的蓬毛走到床邊來,手裡還拿了一杯還在冒煙的奇怪液體。

  「唔、輔長……」視線還有點模糊,我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想說能不能看得清楚一點。

  「別亂動,你現在還很虛弱。」輔長將杯子遞給我,看我一臉遲疑的模樣,不容拒絕地塞進我手裡,「漾漾,你還是乖乖喝了吧,不然等你們家的亞從會計部回來……嘖嘖,那遭殃的可不止是我一個人啊!」

  「學長回來了?那他人呢?」我捧著杯子問。

  「你都昏了一天,他當然回來了。」輔長彷彿是想到什麼驚悚的場景,臉色瞬間難看了幾秒,才乾笑道:「昨天晚上回來的,那氣勢喔,可是──嗯,就、啊哈哈……」

  你這樣講我是聽得懂喔……還有,學長你昨天到底在醫療班做了什麼?連長期被你暴力成自然的輔長都瞬間變臉了?!

 

  「也不過才燒了一頭雜草,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學長很剛好的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表情明顯不怎麼高興的在我床邊的椅子坐下,並且看了一眼我手上的杯子,十分凶狠地瞪著我,道:「再不快點把藥給喝了,我就親自餵你。」

  由於我一點也不想體會學長親自餵藥的餵法,所以看著冒煙的杯子三秒,把心一橫、閉緊眼睛就乾杯了。

  本來以為會喝到什麼奇怪的口味,幸好味道還挺正常的,不苦也不怪,頂多有一點接近水果的酸甜味,還挺像蘇打汽水的。

  「嘖!」

  還一臉可惜是怎樣!我滿頭黑線地想把杯子還給輔長,卻發現他正蹲在牆角,整個人彷彿爬滿蜘蛛網和陰影的哀怨樣。

  現在又是演哪齣……等等!學長,你剛剛說你昨天燒了什麼?誰的頭髮嗎?!

  「你說還有誰的頭髮這麼欠整理的?」學長似笑非笑地反問,依然一臉的冷酷無情,「我可是一片好心。」

  得了吧學長!看輔長好像完全陷入悲慘回憶般,我在心裡不由得為他默哀幾秒。

  大概是剛喝下去的藥,藥效很快地發揮的關係,現在我的視力已經跟平常一樣清楚,頭也不太暈了,感覺整個人輕鬆不少。

  不過,我的身體是怎麼回事啊?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變得很虛……該不會,是有什麼問題吧?

  「不要亂腦殘!」學長以不算太小的力道敲了我一記,冷冷地警告著。

  「喔好啦!」我默默揉著大概已經是有點發紅的額頭。

  而稍早前才遭遇重大的心理陰影打擊的輔長,已經發揮驚人的復原能力回到原本的正常模樣,手上拿了一疊報告重新靠了過來。

  學長立刻轉頭,眼神凌厲地看著他,問:「提爾,褚的情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漾漾的這個問題啊……」輔長刻意放緩了語速,表情也逐漸三八起來,一下看看學長、一下又看著我,那笑容……讓人有點想扁下去的衝動。

  是說,輔長你的恢復力還挺快的,就不要等一下又被學長踹上牆去當壁雕裝飾,這麼多年了還當不膩啊?

  啊──我看到一個身影十分迅速地以熟悉的軌跡飛了過去,成為醫療班牆上常駐的人形雕飾。

  只見學長帥氣地收回行兇的右腳,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衣擺上的灰塵,還順手接下原本在輔長手上的那疊報告。

  我看著學長開始翻閱起那疊紙張的表情變化──該怎麼說呢?應該說是越來越微妙吧……?

  「亞,怎樣?現在的心情如何?」從牆上將自己拔下來已經熟練到不行的輔長,不怕死地靠到學長旁邊,依然笑得十分欠扁地說。

  「嗯哼,意料之內。」學長很難得的沒有再度踢飛輔長,反而露出一抹微笑,眼神朝我這邊看來。

  呃、學長……不關我的事吧?

  我乖乖閉腦什麼都沒亂想了拜託你收起你那讓我頭皮發麻全身雞皮疙瘩都站起來的眼神和微笑啊啊啊啊!!

  「漾漾,雖然時間隔了有點久,不過再一次恭喜你呀!」輔長拍著我的肩膀如是說。

  時間隔了有點久?再一次恭喜我?我一頭霧水地看著輔長,目光又瞄向依然笑得很詭異的學長,完全不知道這兩個人在打什麼啞謎。

  「來,發表一下時隔近十年,再一次『孕』事臨門的心情吧!」

  孕事臨門?!

  見鬼了最好是去一趟洢之森回來就又中招了!!

  我這次可沒有亂碰奇怪的東西頂多是被燙了一下啊!

  就算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我的臉色現在一定是白了又綠綠了又黑黑了又白回去無限迴圈十分精彩。

  「你記不記得一個月前,你從本家帶了什麼東西回來吃?」學長一臉看好戲的模樣問。

  那天……我記得凡斯把亞那帶回來的點心轉送給我,然後當晚回家之後,我一個人邊看電視邊泡茶配著那袋點心──罪魁禍首該不會就是那個吧?!

  瞬間想起那天晚上發情的學長,我的臉色現在應該不只白綠黑,恐怕還多加了點紅。

  「看來你不笨嘛!還記得瀀漣族的種族特殊性在哪嗎?」學長雙手環抱著胸口,一派從容悠閒地繼續問。

  「魚人族分支,族民稀少,全為男性……」答到後面我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幾乎是要絕望了我。

  「全為男性,那你想,他們如何繁衍下一代呢?」學長很故意的一直用引導式問法,臉上的微笑越來越惡劣,「提示,絕對不是無性生殖。」

  ……學長你那天一定是故意的!

  明知道那包點心一定有問題還故意發情!!

  現在囧之一字已經不足以形容我的表情了,原世界有很名的畫家孟克的那幅吶喊,也不足以表達我的心情了……

 

  「由於漾漾是被瀀漣族特有的果實改變了體質,而且現在才剛一個月,這次的任務又過於勞累,為了寶寶著想,從現在開始一定要乖乖休養。」輔長難得嚴肅而正經地對著我和學長認真叮囑道:「接下來到寶寶出生前,任務禁止、劇烈活動禁止、勞累活動禁止,還有……」

  輔長大概是很少有機會如此正經八百的交代事情,他滔滔不絕地講了十來分鐘有,從禁止的活動到食衣住行,就差沒有直接幫我安排每日行程表了!

  因為衝擊有點過大,以及我的情緒還處於亂糟糟的關係,在那之後我根本已經完全沒在聽輔長說什麼了,只剩學長十分專注的聽著,不時地點頭應和,偶爾還會提出問題跟輔長討論。

  讓我不禁回想起,當年也是因為意外,十分離奇的有了那兩個孩子。

  而這麼多年後的今天,竟然又莫名的再度中招?!

  好吧!既然十年之後依然流年不利,事情都發生了我還能怎麼辦?也只好認命了。

  只不過,我仍然由衷地希望──這個孩子,千萬不要像他的父親和兩個兄長一樣暴力才好。我忍不住將手放在腹部上,默默在心裡祈禱著。

  「褚!」一旁還在跟人談話中的紅眼殺人兔立刻就惡狠狠地瞪了過來。

  「呃,當我想錯。」學長你跟輔長講話就專心點嘛!這樣還能分神偷聽!

  「哼!因為我是黑袍。」

 

  ……對啦你是黑袍!難道我就是山寨版嗎?

  最後,我萬般無言地想著。

 

  □

 

  之後,我才從凡斯那邊得知,原來他在亞那拿出那袋點心的時候,就知道裡面裝的東西不太對勁了。

  憑他上千年的藥學知識,這種加料的小把戲怎麼可能瞞得了他?

  ──以上轉述自本人的說法。

  所以轉送給我,活該我這個對祖先沒戒心的倒楣鬼?

  總之,在我確定中獎的那一天,收到消息的妖師本家,當天樹林中的某棵樹的枝幹上,懸掛了名原本如意算盤打得很響、卻低估對方的藥學知識而陰錯人的倒吊精靈,據說足足被掛了三天三夜……

  道義上我應該為他默哀致意的,畢竟是我枕邊人的父親,但是一想到我被無辜連累陷害,以至於時隔多年又遭到算計,實在是一點也同情不起來。

  凡斯還有順便告訴我,由於瀀漣族沒有女性,繁衍後代是靠他們族裡特有的一種生子果實,用來改變體質,等到孩子生下來就會恢復正常了。

  上一次當長一次見識,下次絕對不要再中同樣的招了!

  還有,再一次告誡自己,在本家除了然和辛西亞準備的食物,其他的萬萬碰不得!

 

  我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裡,背後塞著軟墊,十分舒服地半躺著。

  桌上擺著喵喵送來說是營養滿分、一人吃兩人補的健康點心,還有熱好的溫牛奶。

  自從那次任務一結束就暈倒在洢之森、被米納斯給傳送回醫療班之後,如此悠閒的養胎生活,我已經過了好幾個月。

  每天過著這種老是坐著、吃多動少的日子,雖然飯後都有固定散步的時間,但我還是不免擔心孩子出世之後我的體重會不會突然飆升?

  「不用擔心,如果你的體重真的飆升,我會陪你運動減回來。」學長將一盤削好的水果放到我面前,笑容異常愉快地說。

  不了多謝好意怎敢勞煩您的大駕──如果學長的眼神看起來沒有那麼邪惡,我可能還會相信他真的是一番好意。

  「學長,你今天不是有臨時任務?」怎麼還沒準備出門?

  「嗯,再等等。」學長在我身旁坐了下來,看了看我的狀況,又拿起一個靠墊往我背後塞,「腰會痠嗎?」

  「現在不會。」我搖了搖頭,心裡感覺有道暖意盤旋。

  學長這個人啊……一直都是身體比嘴巴還快,從很久以前就這樣。

  「認份點待著休息,我很快就回來。」學長披上黑袍,好像還是不太放心,眼神凌厲地繼續「警告」我道:「有不舒服就立刻聯絡我,敢給我忍著當沒事就儘管試看看!」

  「我知道啦!學長你自己也要小心。」我十分老實地答應下來。

  以前的某一年冬天,我不小心得了重感冒,因為怕學長分心所以沒打給他,等到他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燒得不省人事,而感冒也差不多惡化成肺炎了,在醫療班躺了好幾天。

  那次學長大為震怒,幾乎從惡鬼瞬間進化成般若,差點沒氣到直接失衡。

  在那之後,我如果人不舒服,就算不想讓學長分心,也會打電話給喵喵或千冬歲。

 

  學長出門之後,我繼續慵懶地窩在沙發裡,拿起桌上的雜誌,邊打著呵欠邊隨意翻閱,權當打發時間。

  只是過沒多久,這時間應該還在學校上課的那兩個孩子,卻一前一後的回到家裡,很自然地跟我打著招呼──

  「爹地,我們回來了。」沄戠很乖巧地將背包拿去房間放好,將手洗乾淨後才來客廳坐下。

  「我回來了。」煈槱跟著兄長放好背包、洗好手,還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果汁,才跟著坐在他哥旁邊。

  「你們今天提早下課?」我看著牆上的掛鐘指著兩點的地方,距離他們往常的放學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

  「嗯。」沄戠點點頭,沉默了幾秒卻遲遲沒有開口,似乎在想要怎麼解釋我比較不會爆血管。

  「符咒學那老頭說只要能用符咒打趴他的式神就可以直接下課。」看著兄長有些苦惱的模樣,煈槱難得擔起解釋的工作。

  ……人家外表看起來好歹也才剛步入中年而已,叫老頭會不會太傷人了?

  「槱。」沄戠帶點責怪意味地喊了聲。

  煈槱看了兄長一眼就別過臉去,自顧自地看向窗外。

  「咳、」我清了一下喉嚨,順便轉移一下兄弟倆快要鬧彆扭的注意力,「所以你們這次花了多久打趴人家的式神?」

  反正早在很多年前,我就放棄教導他們要尊師重道、禮讓師長(?)之類的。

  不過沄戠這幾個月來收斂不少,以前的表情都是一副還算溫和但十分理所當然的模樣,大概是考慮到我現在的情緒不宜高低起伏過劇,更不能受到太多刺激,最近真的委婉許多。

  「我們有聽爹地的話,要給老師留點面子。」沄戠眨了眨眼睛,看起來十分乖巧懂事,認真回想數秒後繼續道:「所以,大概花了三分十二秒左右。」

  ……我怎麼一點也感覺不出來這樣是比較有面子?

  如果你們放水故意放得太明顯,老師的臉不就丟更大了?我無言地想著,再度放棄警告這兩個總愛惹事的小惡魔。

  「你們要吃水果嗎?」吃完喵喵送的點心,我覺得有點飽了,看著學長削好的整盤水果切片,實在沒有多餘的食慾。

  「爹地,水果很營養,對身體很好。」沄戠睜大一雙黑眸,相當認真地勸著我。

  「不可以挑食。」煈槱則是瞪著我瞧,言簡意賅地說。

  我知道水果很營養對身體很好,不過我真的不是挑食,我只是吃不下啊!我有點無奈但又覺得有些窩心地想著。

  自從我又有了寶寶之後,只要學長不在,這兩個孩子就會像現在這樣一本正經的對我曉以大義,儼然就是代替學長監督我在家裡的一舉一動。

  舉凡是飯沒吃完、偷吃零食、在沙發上睡著、散步時間偷懶……等等,在他們眼裡判定是不愛惜身體的行為,只要一被看到,通常都會被他們要脅著說要告訴父親──我都不知道他們父子三人現在的關係變這麼好,不過每隔個三五天就大打出手的次數怎麼從來沒減少過?

  在這段我肚子裡懷了他們的弟弟跟小兒子的特殊時期裡,頂多是打起來的動靜小了一點,要他們和平相處不要打架比太陽打從西邊升起還要困難。

  在一雙認真、另一雙凌厲的黑眸齊齊注視之下,我只好認命地拿起叉子,慢慢吃著讓我光看就很飽的水果切片。

  突然間,腹部傳來劇烈的疼痛,規律得讓我感到非常不對勁……

  不是應該還有一個月嗎?

  怎麼現在會這麼痛?!輔長你說的預產期到底是怎麼算的啊啊啊──!!

  「匡啷!」

  我很快就痛到握不住叉子,讓它直接滑落在盤子裡,發出清脆的聲音。

  接著,我整個人緩緩縮回沙發裡,靠著椅背、試著用調整呼吸來降低些許疼痛。

  「爹地!」沄戠連忙跑到我身邊扶住我,讓我慢慢在沙發上躺下,腦袋枕著沙發的扶手。

  就連平常總是面無表情或是跩個二五八萬的煈槱,也難得看到他焦急慌亂表情,顯得有些失措地站在一旁。

  「打電話給…你們父親…唔、呃……」因為劇烈的疼痛讓我直冒冷汗,連呼吸都變得紊亂,「還有輔長。」

  

  後來的時間裡,耳邊似乎隱約有聽到那兩個孩子不曉得是在對話,或是在打電話的聲音,因為我的心力大多都耗費在疼痛上,無力分神再去注意其他。

  意識疼得迷離之間,好像有看到學長匆忙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那雙明顯帶著急切擔憂的紅眸,慌亂地盯著我瞧,似乎還大聲地喊著什麼,但除了我的名字之外,我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留神去聽。

 

  最後停留在我腦海的,是移送陣那燦亮的銀色光芒。

 

  □

 

  再度睜開眼睛時,已經不知道是隔了多久的事。

  當我還在盯著天花板放空、腦袋剛開機正在暖機時,離床不遠的人已經有了動靜。

  等到那個人更靠近地站到床邊來時,臉上帶著十分溫柔的淺笑,看似人畜無害實則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然……」我開口喊了聲,也不曉得是躺幾天了,口乾舌燥、連說話的聲音都沒幾分力氣。

  「漾漾,感覺怎麼樣?」然看我掙扎地想要起身,連忙將病床調整為適合靠坐的模式,同時也迅速地將軟枕塞在我的背後,讓我靠著比較舒服。

  「嗯,應該還好。」看著自己恢復正常的身材,我想孩子應該平安出世了。

  但我張望了房間四周,卻沒看到嬰兒床的蹤跡,內心一驚,頓時萬分驚慌地看向然──

  「別擔心,孩子沒事。」然將一旁的水杯遞給我,安撫地微笑道:「因為早產了近一個月,雖然生下來很健康,但是還是做一下檢查比較保險,冰炎殿下稍晚就會將孩子抱回來了。」

  「那就好。」我總算是放下心來,拿起水杯小口小口地喝著。

  「餓了嗎?我帶了養生湯,先喝一點。」然很快地盛了碗熱湯給我,在我還來不及表示什麼的時候,手裡的水杯很快就換成聞起來香氣四溢、看起來料多味美的補湯一碗。

  「謝謝。」熱騰騰的白煙從碗裡飄了上來,伴隨著讓人更飢腸轆轆的香氣,被刺激得食指大動的我立刻拿起湯匙慢慢地喝了起來。

  然,你的賢慧真的是十年如一日啊!

  辛西亞嫁給你就算是要生一隊踢足球絕對不用擔心,不管是產前進補還是產後調養完全沒問題,不過你們怎麼溫溫吞吞幾年了都沒什麼好消息……

  當然這個問題是人家小倆口的事,我自然是在心裡默默想過就算了。

  「辛西亞怎麼沒跟你一起來?」想到剛剛的問題,連帶想起這些年越來越如膠似漆的兩人,怎麼會只有然一個人?

  「她和小玥出去了,我已經通知她們,晚點她們會一起過來。」

 

  正當我把一碗湯喝完也比較有精神跟然聊天的時候,房門突然被人打開,走進來的兩個小小身影,不是家裡那對小惡魔還有誰?

  「爹地,你終於醒了。」沄戠看起來十分開心,很快地走到床邊來。

   而平常總是冷了一張小臉的煈槱,也相當難得的微微揚起嘴角,跟在兄長背後也默默靠了過來。

  「嗯,那天多虧有你們在。」我輪流揉了揉兩個孩子的頭頂,很慶幸也很欣慰當時幸好有雙胞胎在家,沒有亂了方寸地將學長迅速找了回來。

  「爹地和弟弟平安無事就好。」沄戠微微笑著,眼神看起來相當認真地說。

  「你們見過弟弟了嗎?」看沄戠這些年下來幫忙照顧煈槱,早就已經是一名模範好哥哥了,至於一向我行我素卻很聽兄長話的煈槱,就不得而知了。

  「有,我們見過了。」沄戠點點頭。

  「只看了一眼。」煈槱板著臉說,似乎不怎麼高興。

  一眼?我不解地看向在旁靜靜地看著我們親子互動的然。

  「因為孩子很快就被冰炎殿下抱去檢查,他們大概只看了一分多鐘,還沒有機會抱到。」然很快就幫著解釋,並且有點無奈地笑著看向那兩個孩子。

  我看然這個表情……你們該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差點跟你們父親大打出手,只是看在弟弟的份上只好作罷?是這樣嗎?!

  「我們等等可以抱一下弟弟嗎?」沄戠睜著一雙水汪汪的黑眼,認真地看著我問。

  「我要抱。」煈槱則是很直白地表示,完全沒有詢問的意思……這點倒是跟學長完全一個樣。

  「……等你們父親把弟弟抱回來吧。」我認真覺得如果我面露一點難色或是稍有遲疑的話,這兩個小傢伙不知道會不會拆了病房以示抗議。

  「我有帶點心來。」然溫和地朝兩個孩子笑了笑,指著病房另一個角落,「已經放在桌上了,你們可以先到沙發那邊坐著等。」

  「好。」雙胞胎順從地跑到沙發那乖乖坐下,打開點心盒開始研究裡面的內容物。

  然乾脆親自過去一一介紹裡頭有哪些點心,同時還拿出應該也是他親自準備的果汁壺,替他們一人倒了一杯,服務整個好到不行,接著還跟著在他們身邊坐了下來,開始陪兩個孩子聊天。

 

  是說……不只是然,雙胞胎真的受到大家很多的照顧與疼愛,在他們搗蛋惹麻煩時不但會有人幫忙收拾善後,兩個孩子喜歡的零食點心、書籍玩具、衣服飾品……等等,也不時被不同的親友團送過來。

  好比喵喵時常寄來她親手做的小點心和衣服,千冬歲和夏碎學長則是偶爾會送來一些符咒相關的書籍,萊恩則是千篇一律地送來各式各樣的飯糰(或是飯糰招待卷)……當然還有過去住在黑館時的鄰居,有收到新鮮有趣的小玩意或是其他種族的祭典點心時,也都會送來一份。

  ──得到這麼多的關注與寵愛,我想他們一定可以平安又囂張(?)地長大,連同剛出生的孩子也是。

 

  「你沒事在那邊傻笑什麼?」學長抱著孩子,從門口走了進來。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我們家的孩子都很幸福。」我心裡感到十分溫暖地笑著,張開雙手從學長那邊接過孩子。

  初生嬰孩的黑髮稀少卻相當柔軟,額頭光滑飽滿十分有精神,圓潤的臉型看起來特別萌又可愛──更重要的是,這孩子正睜著一雙大眼,跟學長一樣的瞳色,像兔子眼睛般的紅艷。

  「……跟學長一樣,好像隻小兔子。」殺人兔的孩子是小兔子倒也沒錯。

  「靠!」學長立刻一掌朝我的腦袋巴下去,幸好力道比起平常減輕了不少,才沒讓我一頭撞上懷裡的寶寶。

  

  「像小兔子也比你當初生下來的時候好,跟隻毛沒長齊的猴子一樣。」冥玥這時也踏進了病房,說著讓我想無言淚奔的話。

  「小玥,妳別總是欺負漾漾。」後面跟著進來的辛西亞,有些無奈地勸道。

  「我沒說錯喔,這是當年漾漾剛出生的時候,老爸他說的。」冥玥一副「純屬轉述不關我事」的模樣。

  就算不是老爸說的,是妳自己說的我也不敢拿妳怎麼樣啊!我在心裡自暴自棄地想著。

  「玥姨、表舅媽。」原本坐在沙發上的那兩個孩子見到她們,很快地跑過來打招呼。

  辛西亞笑著摸了摸他們的腦袋之後,冥玥就將他們帶回沙發那邊坐下,低聲不知道在討論什麼,而然跟辛西亞兩人對看,稱得上是非常甜蜜地相視一笑,讓整個畫面頓時閃了一大片白光。

  我說你們應該也才分開沒幾個小時有必要發出這麼強大的閃光嗎?!請體諒這邊還有人產後虛弱需要調養啊!

 

  「你又在那邊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旁安靜很久原來是在講電話的學長,收起手機走了過來,順勢在床沿坐下,「夏碎說等等會帶他弟一起過來,還有聽說米可蕥他們也收到消息了,手邊的事情忙完也會來看你。」

  「嗯。」我點了點頭,忍不住期待地笑了起來。

  也有好一段時間沒跟大家聚聚了,自從畢業後我們各忙各的,鮮少有機會全部聚集在一起,看來這次有機會來個久別重聚。

  我大概可以想像,晚些時候等喵喵來了,就會很興奮地歡呼著要野餐或是開慶祝會之類的。

  光是想像著晚點病房內會塞滿人的熱鬧景象,就算是五色雞頭突然跑出來大亂(反正這麼多人不怕制不住他),我也掩不住滿心的興奮期待著。

  「啊…唔?」懷裡的寶寶突然伸出手抓住我的衣服,似乎感受到我的愉悅,但是又不知道我在開心什麼。

  「乖,等等會有很多叔叔阿姨們來看你喔!」我低頭對寶寶輕聲說著。

  學長突然伸出手,輕柔地揉著我的頭髮,並且順手將亂翹的髮絲梳理回原位,「褚,這次還是辛苦你了。」

  聽到這句話,我反射性地抬頭望向學長,正好對上那雙難得盛滿溫和笑意的焰色雙眸。

 

  懷裡躺著乖巧的孩子,身邊是誓言會保護愛惜我永遠的人,還有即將齊聚一堂的親朋好友。

  我相信,不管再過幾個十年,滿滿溢出的幸福,會這樣一直、一直……延續下去。

 

 

                                     END.

 

 

 

 

本篇收錄於《十年流光》←

以前用標點符號的習慣真的、嗯,不太好(遮臉但是又懶得修了(乾

 

2020/5/14 已更新為再錄集修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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