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烏蒙靈谷,見到那彷彿高入雲霄的女媧像,百里屠蘇用著過往的方式向之行禮,心情卻異常平靜。
興許是有陵越陪在身旁之故,也興許是他既重生為劍靈,那些記憶已經逝去太久、恍若前塵往事,只餘心中微微的酸楚,以及那深深的感懷。
與世隔絕的谷裡,房舍景物仍在,只是多了時光侵蝕的破敗,還有深染著那杳無人煙已經許久的寂寥塵埃。
百里屠蘇緩緩地走在許多年前曾經純樸熱鬧的村莊,踏進那棟與娘親相依為命的屋子,桌椅擺設連同那些回憶,就這般被塵封著。
但他也只是靜靜地凝視著,胸口湧上再多複雜的情緒,最終也僅是化作一聲輕淺地嘆息。
榣山千年,焚寂盡滅,情怨恩仇早已遠。
曾經應該在、不應該在的人事物,都已隨風而去,消逝於光陰荏苒之中。
陵越見百里屠蘇逕自沉溺於思緒當中,也只是靜靜地隨著他的腳步、立於他的背後,作為無聲的支柱。
不知過去多久,當百里屠蘇重新轉過身時,陵越看著那雙眸光純粹,淡然平和的墨瞳,明白了一件事——他已經從過去裡完全走了出來。
縱然有些事情永生難忘,但是當你能夠坦然的面對時,便已經能輕輕地放下泰半了。
「師弟。」靜默已久,陵越輕聲喊了他之後,接著肅然道:「師兄只要你知道一件事──不管多少時間過去,你都會一直有我。」
「無論韓雲溪留下多少記憶,屠蘇此生,就只為師兄而活。」百里屠蘇沉然說著,神情堅定不疑。
「那我們可要一起長長久久。」陵越柔聲說著,然後牽起他的手,帶著他離開屬於韓雲溪的過往。
兩人在空蕩蕩的谷裡隨處走走,而後便在百里屠蘇的帶路之下,繞過荒煙蔓草的林間小路,來到了彷彿野火遼漫的紅葉湖。
看著湖畔秋楓紅如殘陽,金風一吹,拂落數不清的落火,百里屠蘇猶記得自己曾經在此玩耍嘻鬧,有時獨自一人,有時玩伴相陪,甚至有回還把沉眠中的熊給吵醒了,弄得雞飛狗跳。
春去秋來不知幾回,紅葉碧湖景色依舊,物是人非往昔渺遠。
他在這裡學得何謂「仇」、何謂「恨」,但也於此之後懂得「恩」之一字、「情」之一字的深刻意義。
從今往後,他應該不會再踏足這裡了。
韓雲溪短暫的一生已經結束,重新歸來的百里屠蘇,活著的意義就只為一個人。
「楓葉似火映於波光粼粼,倒是十分秀麗的景色。」陵越語氣淡淡的評論道。
「以前,我覺得這裡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地方,世間再也沒有任何一處能夠勝過這裡。」百里屠蘇突然說著。
「那,如今呢?」陵越問。
「即使是世外桃源,海底仙境,都不及重要之人伴於身旁。」百里屠蘇任憑他抬手將自己擁入懷中,依然正色道:「縱使是碧落黃泉,猶能並肩闖蕩。」
「呵呵,師弟所言甚是。」陵越在他耳邊輕輕一笑,低聲接續道:「若得一心人,相惜不分離,此生已足矣。」
陵越與百里屠蘇皆是性子淡泊之人,此生所有的熾熱情感,盡數給了眼前的彼此。
耳鬢廝磨,情深繾綣,雖無聲無語,卻已然訴盡衷情。
再如何恬淡寡欲,偶有情動深切之時,再加上絕色景致圍繞,四下悄然寂靜,唯有鳥啼蟲鳴,秋風颯然拂過,自是良辰。
結髮糾纏,相扣的手心貼於那緊密的十指縫間,難解難分,彷彿同心之緣結,纏繞著彼此的情深真切。
輕解衣袍,溫柔的細吻落於那微涼的鎖骨頸間,往下接續,彷彿燎原之星火,焚燒著彼此的情深綿延。
情潮湧動,火熱的軀體覆於那滾燙的之肌理上,全心全意,彷彿僅有之珍寶,望穿彼此的情深無盡。
掩於落楓片片火紅之後,為這深秋裡處處瀰漫肅殺氛圍的蕭瑟,帶上了幾分殘存的春暖。
直至日暮黃昏,西方斜倚殘陽,映得湖光水色之瀲灩,更加赭紅似血。
情事過後,百里屠蘇身上僅著裡衣,外衫隨意披於肩膀,枕於陵越的懷中,雙目緊閉,似在養神休憩,尚未從不久前的餘韻中紓緩過來,猶帶幾分淡薄緋色。
「師弟,感覺可還好?」陵越帶著厚繭的掌心貼於其面頰上,柔聲問道。
「……嗯,尚可。」百里屠蘇以有些嘶啞的嗓音低聲回應,聽起來氣力仍在恢復當中。
「待離開此地之後,師弟可還有想去的地方?」陵越接續問著。
靜默片刻,百里屠蘇睜開了眼,此時格外溫潤的墨色眼眸,依稀留著幾分水光滉漾,道:「師兄,我們回去吧。」
陵越微微一愣後,頷首道:「雖然可惜,但算算時日,似乎也該是時候了。」
「無妨。」百里屠蘇輕輕搖頭,語氣沉然堅定道:「我與師兄,還有很漫長的時間。」
「呵呵……」陵越淡然地笑了笑,回道:「那是自然。」
此行雖短,但對於許久不曾如此的他們而言,已是足以回味好一段時日的難得。
又何況百年之於兩人,僅如剎那一瞬,從今往後,還能擁有彼此的歲月,直到流年無盡。
楓色靜好,悅以愉歡,誓與挽流年。
Fin
肚子好餓(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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