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職高手衍生

◎周葉古代玄幻向,龍王周x仙君葉

 

 

 

 

  居長的那個名為葉修,驍勇善戰,智計無雙,論詭招心思沒有仙魔玩得過他,是天界數百年來極為出色的天將,於百年前業已受封仙君。

  居次的那個名為葉秋,沉穩內斂,文思敏捷,論派系爭鬥沒有仙魔扳得倒他,是天界數百年下極為出色的天官,於百年前同樣受封仙君。

  兩個兒子,一文一武各自出眾,天帝為了繼承者的選擇,苦思頭痛了許久,私下召喚幾名老資歷的仙君參詳過無數回,偏偏都沒能有個定論。

  而葉修和葉秋這兩名準少帝,半點都沒有獨攬大權、執掌天界的意願,他們的一門心思全放在「如何將這差事往自家兄弟的身上推」上面,導致明爭暗鬥、機關算盡的爭權奪利等情況從未在天界發生過,迎來數千年的泰寧祥和。

  葉修的理由很簡單,他最厲害的是領兵打仗,征戰魔物掃蕩邪祟這他相當在行,要坐大位的話他相當有自知之明,深信自己不是那塊料兒,必須由笨蛋弟弟來才最為適合。

  葉秋的理由很規矩,他雖是嫡出但兄長亦是,與各界關係勢力斡旋他不如兄長,要坐大位的話他同樣有自知之明,深信自己能力不足以擔,必須讓混帳哥哥來才名正言順。

  ……看看這兩位仙君的推託態度,若是不知道的仙魔,還以為是要搶著推掉什麼苦差事,而不是天界那個至尊無上的位置。

  陷入兩難的這個局面,終於到了不得不解決的時候。

  天帝即將前往西方佛子的九品蓮華法會,少說有三、五百年不會回來,為免鬧出什麼亂子,少帝一位的確立勢在必行。

  眾仙不約而同地默默想著這還真是一道千古難題,並且暗搓搓地等著圍觀天帝到底會如何處理、以及最後到底會作何決定……檯面底下那過度沸騰的仙心,差點連賭盤都要開出來了。

  豈料,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間接影響了結果──

  天界有一名神將被心魔所蝕,徹底入魔後勾結虛空外的異域邪魔,以傳送陣法將其大軍直接引至南天門外。

  葉修當機立斷,領著將兵死守在南天門外,並且勒令守軍將萬千年來從未關閉過的仙門完全封上,如此一來即使他們不幸敗了,這些虛空魔物要破開天門也是極其艱難的事。

  但也因此,葉仙君與其手下的將兵再無退路,他們眼前只有兩種結局──光榮戰死,魂殉天門;或者鏟除邪魔,守住天界這至關重要的門面。

  僅是三日的雷霆血戰,卻日月無光得猶如過了三年般的漫長煎熬。

  最終葉仙君勝了,不過卻也是慘勝,陪著他征戰四方的多年部屬僅有三成活了下來,其餘不是仙魂碎盡,只能送往輪迴由時光一點一滴慢慢蘊養;非人仙的則是退回原形,同樣等待光陰的無聲淬鍊。

  葉修自身亦是極為傷重,仙魂碎裂,若不是他底蘊強悍仙力厚實,這會兒早就跟同袍一起共赴輪迴、去體會幾世凡人生活了。

  不過即使傷情危急,葉修也不愧是數百年來在天界放飛自我放得十分歡實的主兒。

  「你這傷勢如此嚴重還想下界?拼著仙魂修為不要,非得要去輪迴走個幾趟是不是?!」

  「這點傷哥還是扛得住的,想想當年魔龍為禍四海更加慘烈,最後不還是被哥拼著一口氣將牠斬首於輪迴海域外──」

  「你閉嘴!當年要不是有輪迴海的龍王鼎力相助,估計你早就嚥氣了,哪輪得到你現在作死!」

  「我說葉秋你到底還記不記得我是兄長……」

  「有你這麼當兄長的嗎?三天兩頭要當弟弟的給你收拾善後,你還有臉皮說!」

  「有事弟弟服其勞,這當然必須有的呀!」

  「住口!乖乖待在這!」

  「那不成,我可是有約在身已經遲了幾天……」

  「哪來的什麼約就這般重要?拼著仙魂不要都要去一趟?!」

  「笨蛋弟弟,你這孤家寡仙就不會懂了,哥可是──呃!」

  忍無可忍的葉仙君秋大人,終於忍不住直接用術法將他哥給放倒了,要是平常絕對沒這麼容易,但戰功彪炳的葉修如今已經是一個明明傷勢嚴重卻還想到處蹦躂的廢仙了,葉秋一出手根本手到擒來。

  走出殿門外,葉秋還一不作二不休地把葉仙君修大人的整座宮殿給封禁起來,除非葉修自個兒仙魂癒合、修為恢復,否則別想從沉眠中醒來。

  天帝知道後,對於小兒子的當機立斷感到非常欣慰,決定將少帝的位置由葉秋繼承──其實他老早就這樣決定了,大兒子雖然名聲威望夠重壓得住天界眾仙,但那坐不住的性子實在是讓人免不了擔心他哪天就把天界給玩掀了,傳到四方各界肯定會貽笑萬年!

  葉秋就不一樣了,雖然性子隱斂低調,但掌管天界內務卻是如魚得水,重點是替兄長收拾善後的技巧越來越熟練,由小兒子坐鎮天界總管、大兒子威名震懾在外,看來他提早退位有望……

  天帝他老人家兒越想越得意,火速交代因兄長被迫養傷不得不上任而感到萬分憋屈的葉少帝秋殿下務必將善後收拾得妥妥當當,且確認大兒子傷情只要閉關靜養並無危情,便歡天喜地往西方而去。

  殊不知,待他返回天界時,等待他的是全然想像不到的光景。

 

  當天界陷入一片混亂的同時,幾千里外的東海,正值妖集海市開張的時日,碰巧又逢五十年一度的妖火燈節,原本就熱鬧非凡的小島更是火熱喧騰。

  海市入口附近有一山崖名為「聽潮」,平素就鮮有人煙,於此特殊時節亦是空蕩蕩的幽靜,唯有浪潮波聲特別清晰,然而崖上孤亭卻有一道身影,傲然坐立了三日有餘,執拗地注視某個方向,似乎一心等候著什麼──

  那是名身著玄色錦衣的青年,一張漂亮的臉孔俊逸出塵,卻淡漠得猶如霜冰,眉眼間平靜得毫無波瀾,在初時還燦亮的星目,望盡連著幾日毫無變化的日出月落,到後來卻是一點一滴地暗沉下去……

  直至無聲等候的第四日,一名溫文書生面帶幾分焦急憂色,直接朝崖上孤亭而來。

  「小周,天界出事了。」

  聞言,青年──周澤楷那深沉如墨的瞳珠閃過妖異般的銳色,沉聲吐出兩個字,「他呢?」

  「天界突然出了叛將,將邪魔大軍接引至南天門外,葉修仙君領兵血戰數日才將其殺退,但據聞傷情慘重,修為盡付、仙魂碎裂,已經被其弟封禁沉眠於寢殿,恐怕必須休養至少百年。」

  「邪魔何來?」

  「來自虛空外的異域,唯一的通道被我輪迴海悍守數千年未破,難得有這麼一回深入天界的機會,主力幾乎傾巢而出,此戰凶險,有此結果已屬不幸中的大幸,虧得葉仙君驍勇。」

  「嗯,前輩……很厲害。」

  聽著這由衷欽慕的讚美,書生──江波濤也只能默然應和,畢竟也只有身為周澤楷的少時伴讀兼得力心腹才知道輪迴海現任龍王的小秘密……當周澤楷少年時期,可是一心一意想成為天界已經威名赫赫數百年的葉仙君修大人的座下戰龍,而且還是唯一的那種。

  想當然爾,輪迴海的繼承龍自然是不可能投入天界某位仙君的麾下,不過在因緣巧合下周澤楷還是與葉修得以結識,並且一見如故、相互欣賞,結下深厚非常的情誼。

  此次周澤楷會到這兒,也是半年前葉修偶然聽聞每隔五十年於凡人的七夕前後,妖集海市會舉辦妖火燈會,所以邀他一起來玩賞,卻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而失了約……

  感受著四周越來越沉凝的威壓,不過轉瞬間,原本清朗的天空已是佈滿沉甸甸的烏雲,幾道悶雷轟然巨響,雷電交加之際,狂風夾雜著暴雨就這麼席捲小島週遭的海域,不遠處的熱鬧集市頓時亂成一鍋粥。

  龍王驚天一怒,非同小可,不僅是海市燈節被迫提前結束。

  暴風驟雨中,一條蜿蜒巨大的身影直入雲霄,墨龍疾行於厚重雲間,夾帶驚雷閃電,威赫龍嘯驚憾天地,直往遠方天際。

  江波濤在混亂的雨幕中遙望目送,暗暗叫糟──那些邪魔拂了逆鱗,這下子事情可大了!

 

  不得不說,江波濤果然是相當了解自家龍王。

  輪迴海墨龍族自萬年前護守深海遠古深淵結界,讓異域邪魔無法越雷池一步,近萬年來從未失守,亦不主動剿殺,算是相安無事多年。

  然而現任龍王卻憑著足以在結界穿透自如的龍族血脈,直接前往虛空外邪魔據地,將剩下的邪物斬殺得幾乎殆盡,無論大小強弱,殺得兇煞無比的邪祟之地頓時血流成河,腥臭沖天,堪比地獄血海。

  縱然邪祟魔物是殺不盡的,但他們被嚇破了的膽,也需要一段時間慢慢修復。

  此後百年,原本經常會在結界周圍挑釁叫囂的邪魔們通通啞了火,一提起輪迴海的龍王就瑟瑟發抖,全然沒有魔物的陰邪氣魄。

 

  ■

 

  百餘年後──

 

  葉修自長眠中緩緩甦醒,盯著既陌生又熟悉的殿中景象,陷入了虛幻般的現實和百年恍惚大夢的茫然。

  許久之後,那雙恍惚的眼神才眨了眨,逐漸恢復清明。

  好半晌,總算回神的葉仙君,睡了許久後的第一句話是……

 

  「一言不合就砸暈人,笨蛋弟弟這什麼素質!」

 

  被迫長眠一百多年的葉修,連封信都沒來得及捎出去,忍不住罵咧咧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始檢查著自身修為和魂體。

  仙魂無恙,修為比起過去仍不足八成,但出行一趟綽綽有餘,包括暗搓搓地溜出天界,反正他是要下界一趟,又不是要去尋仇挑事。

  得此結果,葉修眉開眼笑地在殿中補了個陣法,確保外界不會發現裡頭的人醒了並且溜之大吉後,這才輕鬆地劃開空間,相當從容又迅速地離開天界,不曾驚動過任何仙,包括他那位坐上少帝位置後從此日理萬機、十分忙碌的弟弟,看起來偷跑的技能相當嫻熟。

 

  ──不小心遲到了一百多年、小周肯定是急壞了,得趕緊去看看才行。

 

  片刻後,葉修來到了輪迴海域範圍邊緣外的一處礁石,迎著海風而立,一陣陣的強風將他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不斷翻飛。

  畢竟是自個兒遲到這麼多年,葉修想著親自上門不夠,還是要帶點驚喜才顯得出他的誠意,所以他放棄了直接入海的方式,因為周澤楷的神識常年籠罩整片遼闊的輪迴海,要是他的力量一出現,恐怕龍王陛下就瞬間真身出場了,屆時一點驚喜都沒了。

  於是葉修很果斷地準備尋求外援──他拿出了一片巴掌大小的墨色紋玉、實則是輪迴海龍王原身上的鱗片,足以令海中眾生臣服……呃、也不需要這麼高大上的作用,他只是想找個幫手而已。

  葉修將一點仙力灌注在龍鱗上,使之在附近散發小範圍的龍王氣息,若周遭有海中活物的話,便回來此應龍王之召。

  至於會不會因而被本尊發現?葉修倒是不擔心,整片輪迴海都是龍王的地盤,有周澤楷的氣息是正常的,倘若自個兒流露出一絲的仙息,那才是十分突兀、又最容易被察覺的。

  不到一刻鐘,葉修就等到他理想的小幫手、還是個老熟魚──來自輪迴深海的一隻大烏賊,還是周澤楷身邊的親衛,名叫杜明,雙方打過幾次的照面,還算相熟。

  「唷,沒想到來的是你呀。」葉修笑咪咪地朝海中那巨大的身影招招手。

  「葉、葉葉葉…葉仙君?!」猝不及防見到這個傳聞被封禁起來養傷的仙君,杜明震驚得十條烏賊鬚齊齊顫抖,險些糾結成一團。

  「好久不見。」雖然覺得對方結巴到不像是在喊他反倒更像是在歡呼,葉修還是好脾氣的笑著,畢竟他正盤算著要給周澤楷一個驚喜、因而心情好著呢,「幫哥一個忙,如何?」

  「您…您請儘管吩咐!」身為龍王親衛自然是知道葉修對自家陛下的重要性,杜明趕緊表忠心。

  「我想給小周一個驚喜,不過你們龍王陛下的鼻子可靈敏了,估計我一下水他就能聞風而至了,所以必須請你搭把手,行嗎?」

  「行、行的,當然行!」就算還不知道詳細內容,杜明還是連忙答應下來。

  對於杜烏賊精的高度配合,葉修相當滿意,於是簡單俐落地交代一番、三兩下準備就緒後,一仙一魚就往深海潛行。

  其實挺容易的,葉修將自身修為全用於隱匿壓制自身的仙息,如此一來短時間內周澤楷不會發現他的到來,但也因此葉修沒有餘力潛行入海,才需要找條魚搭把手。

  要送自家陛下的心上人到龍宮,杜明上崗近千年以來還未曾如此緊張,兢兢業業地弄了個厚實又舒適的大氣泡,讓葉修安穩地待在裡頭,自個兒再伸出烏賊鬚小心翼翼地推著氣泡往龍宮的方向前進。

  葉修就這樣舒舒服服地待在大氣泡中,順道遊覽輪迴海域的景色,杜明也算是個稱職的地陪,悉心介紹深海的種種特色景緻。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好整以暇盤腿坐著的葉修,已經能遠遠看到那巍峨的龍城。

  透亮的海底白玉琉璃為磚,砌築成高聳堅固的外牆,輪迴海域有固守深淵結界的強悍龍王坐鎮,萬年下來鮮少有不長眼的妖邪前來尋釁,但城牆上的兵士依然紀律嚴明,每個兵將都非常謹慎仔細地巡視城內城外,不允任何東西有一絲半點挑釁他們龍王威信的機會。

  城內是一片繁華熱鬧的景象,此處屬於王城,分內外兩區,中央內城大多是龍王麾下的部屬全族攜家帶眷地住在這裡,還有少數一些貴族,外城幾乎是一般魚民的屋宅,以及許多商鋪集市,亦是輪迴海與三界主要通商互市之所在。

  屬於龍王的宮殿位於整座城池的最後方,金碧輝煌的龍宮孤傲聳立於山壁之上,俯瞰整片都城,而在龍宮後方,便是那陰暗無盡的深淵結界,亦是海中住民生而深知那是不能靠近的絕對禁地,有龍王的親衛負責巡守。

  因為要低調進城的關係,從氣泡裡出來後的葉修,相當踏實地跟著杜明的腳步悠悠哉哉地閒逛進城,經過集市瞥見不少特色小吃時,還想著待會兒有機會肯定要拉小周來逛街!

  不過雖然從前葉修每回下界找周澤楷玩兒時,一仙一龍天南地北隨處跑,浪得飛起,反倒不曾來龍窩探訪,但好歹四百多年前他也曾來過……在他單槍匹馬將魔龍斬除、並且得到周澤楷的協助從此勾搭在一塊兒的那時。

  現在的海底王城,跟他記憶中的有些出入。

  記得當時即使因為被魔龍肆虐的餘害波及,王城的所有魚民對自家龍王有著滿滿的盲目推崇至極的信賴,認為有龍王坐鎮就什麼妖魔邪物都不用懼怕,所以當時騷動、議論是有的,但這些海中居民仍是該幹啥就幹啥,正逢年節時期更是日日張燈結綵、鑼鼓喧騰,熱鬧得很。

  這會兒城中的景況雖然還是祥和安樂,但總覺得氣氛不及當年,而是有些壓抑和沉悶,像是收斂了不少的感覺……就連位於龍宮後的結界,以葉修的眼力和修為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那印象中至少會蒙上一層黑鴉鴉的邪物日夜叫囂,現在亦是乾淨得很,唯有那結界的銀白淺光幽幽晃晃,有些寂寞地飄亮著。

  看樣子也不可能是輪迴海或是他們的龍王出了什麼事,所以葉修好奇地向杜明提出疑惑,在後者情緒腹雜並且各種欲言又止中,杜‧烏賊精‧明過了好一會兒才組織好語言:「就…一百餘年前,葉仙君您在……呃、閉關之後,陛下孤身越過結界將異域邪魔殺得幾乎滅絕,而後帶著一身凶煞的血氣返回,將內外城所有魚嚇得整整七日都不敢大聲喧嘩,整座城靜悄悄得可怕,後來大夥兒知道您的事情後,又見到陛下在後來的近百年都不曾出過殿門,想必是因而心情不好,所以一直默默擔心著。」

  聞言,葉修一時之間覺得百感交集。

  除卻心疼他的龍王在這段時間的孤寂煎熬,亦是有幾分擔憂周澤楷這麼暴怒之下去邪魔的地盤是否真的無恙……最後他甚至慶幸起自己將仙息隱匿起來真是明智之舉,否則要是被城裡總是熱情過度的魚民們發現了,這龍宮城今日鐵定得吵掀了。

  想著想著,葉修頓時沒了信步進城的愜意心思,反倒加快了前往龍宮的步伐,那身影帶了幾分明顯的急切。

  杜明連忙跟在後頭,露出有些傻氣的笑容,由衷替他們的龍王陛下感到高興。

 

  ■

 

  當葉仙君還在龍王的眼皮底下於城中漫步之際,龍宮卻是平靜得一如往昔。

  整座王城的魚民都知道,他們的龍王陛下自從結界那端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出過殿門,實實在在的就是一條「宅龍」。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每天周澤楷除了處理江波濤送來的日常事務,大部分閑暇時都安靜坐著發呆,偶爾坐累了才會回寢殿,化為原形蜷縮在偌大又幽暗的殿中,看起來就像是隻孤老幾萬千年的老龍,讓身邊伺候的宮婢侍從看得憂心不已。

  江波濤和一班龍宮老臣也相當頭痛,在結識葉仙君之前,上千年下來日子也過得好好的,怎麼人家才一閉關養傷,他們在外頭威風凜凜、英威赫赫的龍王陛下就成了這副模樣?!

  憑著周澤楷當時剛從結界出來那渾身血氣殺意的凶煞模樣已在三界傳了個遍,說出去都不會有魚/人/仙/魔/妖相信……

  而這時的周澤楷,正坐在書房的桌案後方,不怎麼專心的捏著手上的玉簡、到後來根本像是在把玩似的,完全沒有閱讀的心思。

  他今日醒來時,便覺得神思不定,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但神識掃遍輪迴海域,並未發現到有何異狀,宮殿後方的結界更是清冷安靜的一如過去這近百年來,這讓他不免分神思索。

  過了一會兒,好不容易稍稍定神將手上玉簡的內容看完,周澤楷隨手用指尖劃過一道印記以示知曉,便將它拋往旁邊的紅玉珊瑚盆中,繼續取下一塊。

  在這種近乎是消極怠工的速度下,周澤楷又看兩塊玉簡,便察覺到了有魚靠近的氣息,依照江波濤的囑咐、宮婢每日差不多會在這個時候送些熱茶和點心過來。

 

  『叩叩──』

 

  果不其然,敲門聲後是他聽慣的女音低聲稟告說是過來送些吃食,周澤楷沒有多餘的反應,只是讓神念稍微一動,緊閉的門扉便悄然無息地突然開了個縫,表示同意讓人進來打擾的意思。

  茶香混雜著食物的味道,隨著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進到書房裡。

  依然垂首捏著玉簡的周澤楷心中雖然有一絲微妙莫名的違和感,但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又說不上來,只得按捺著思緒,直至手邊傳來瓷器輕碰著桌面的聲響,而進來的宮婢卻遲遲沒有退出去的意思,當他皺著眉想開口讓魚出去時,一股極為熟悉又無比想念的仙息,突然充斥著整個空間──

  「……前輩!」周澤楷驚愕的抬頭,全然未曾意料到那張等候著百餘年的溫和笑顏會這般意外地出現在他的面前,而自己還未曾察覺到對方的仙息,明明是最在意的!

  「我一睜開眼睛就急忙下界過來了,小周。」久別再見,葉修也是相當高興,笑得眉眼彎彎,嘴上還不忘逗弄一下,「哥親自送上門的這個驚喜,你可喜歡嗎?」

  「喜歡!最喜歡、前輩──」周澤楷飛快地回答,同時難掩興奮地起身抱住了盼望已久的心上人,卻沒想到力道過猛、葉修又毫無防備,被龍王陛下這麼激動一撲,不由自主地往後一倒,後腰直接磕碰到了堅硬非常的海鋼石書案的桌角,痛得葉仙君當場倒了口涼氣……

  「嘶──」又痛又酸又痲的感覺從尾椎直衝腦門,即使葉修身經百戰、再大的傷都受過,在周澤楷面前總忍不住要表現一下自個兒的「身嬌體弱」,然後埋怨道:「就算當初是我放你鴿子,也不用報復得這麼突然又這麼狠吧…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小周……」最後眼神還特別幽幽地瞥了龍王陛下一眼,猶帶幾分控訴。

  周澤楷簡直百口莫辯,有冤難伸,但他更在意的是葉修有沒有碰傷,凝聚著些許龍息的大掌,輕柔地按上對方剛受到重創的地方,極怕將人給碰疼的小心翼翼,指腹溫溫柔柔地來回輕按撫摸起來……

  要不是龍王陛下看起來神態凝重、十分耿直,一雙龍目眼底盡是擔憂,葉修都要懷疑周澤楷到底是不是在刻意撩撥他?

  在摸了好一會兒後,葉修覺得不怎麼痛了,而是被力道適中的手按得舒服到眼睛微微瞇起,像是隻被順毛順得十分滿意的大貓,不過很快的、周澤楷的手默默地伸到他的前腰,一副準備解開腰帶、掀起他的衣衫親眼看看傷情如何……即使是打著這般名正言順的理由,還是立刻被葉修冷漠無情地拍開龍爪。

  鬧了一陣子,一仙一龍坐了下來,配著茶水點心、聊起自分別以來發生的大小事。

  葉修在閉關沉眠就沒什麼好說的,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下當年那場血戰的實況,即使過去百年、那危急驚險的戰局就算從葉修嘴裡說出彷彿只是一場小打小鬧那麼平淡,還是不免讓周澤楷感到十分驚心,聆聽的過程中不禁緊緊握住身旁那人的手,不時就被對方捏捏掌心稍加安撫。

  輪到周澤楷時,他亦是避重就輕地將沒等到葉修之後的近況用簡短的語句帶過,反正自己本來就話少,三言兩語就講完也是很正常,但龍王陛下沒料想到他竟然被部屬給出賣了,葉修早就從杜明那邊聽來詳情,以至於聽完之後,葉修特別莫測高深地凝視著周澤楷,險些將龍王給看出一身冷汗……不過最終,葉仙君也只是伸手狠狠地揉了一把龍王陛下的腦袋,順手將那如墨如綢的長髮給揉得亂糟糟的。

  「前輩,傷好了?」即使葉修看起來沒什麼異樣,周澤楷還是很惦念這件事。

  「仙魂沒什麼大礙了,就修為還需要點時間恢復,沒事。」

  周澤楷依舊放心不下,非要親自確認才行,葉修也只好由著他。

  熟悉的龍息沿著仙脈緩緩在體內流動飄移,雖然是外在力量,按理說是會非常抵觸排斥的存在,但仙心龍心早已互許,彼此便是唯一魂魄相許相依的對象,情深之下神念相通無礙,葉修反倒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暢快,彷彿泡在溫熱適宜的靈泉中,讓那帶著仙靈之力的泉水徐徐沖刷蘊養著脈絡。

  好一會兒功夫後,周澤楷親自確認的結果的確如葉修所說的一樣,這才稍稍放下那顆惦念擔憂了上百年的龍心。

  不過,龍王陛下還是把握了這次的機會,迫不及待地對心上人大獻殷勤。

  周澤楷帶著有些神秘又有些興奮的微笑,熱切地拉著葉修穿越過數道嚴密的禁制迴廊以及重重兵將的看守,來到位於龍宮最深處的一處隱密宮殿。

  「這是什麼地方?」打量著這座特別寬廣又戒備森嚴的宮殿,葉修好奇地問。

  「藏寶庫。」周澤楷的眼睛燦亮亮的,伸手朝著深鎖殿門注入一絲龍息,那封閉了不知道多少時日的門緩緩地開啟……

  歷代龍王累積下來的收藏,放眼三界幾乎無仙/魔/妖/人能及,就算是活了數千年的葉仙君,看到這琳瑯滿目的寶物,也不免驚奇。

  見狀,龍王陛下立刻大方表示,這裡各種仙草靈藥一應俱全,需要什麼儘管搬,看到喜歡的神器珍寶也是,任拿!

  饒是沒羞沒臊沒臉皮慣了的葉修,在險些看閃了眼睛後又猝不及防地被壕一臉,他瞪著堆滿整座宮殿的珍藏懵逼了好一會兒,才忍不住在心中吶喊……

 

  ──小周你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簡直要掏空家底,如此敗家,歷代的龍王爺知道嗎?!

 

  ■

 

  自從葉修親自送上門後,就在龍宮裡待下來不走了。

  反正天界還沒仙知道他已經醒來,傷病假的假條還名正言順地掛在他笨蛋弟弟那兒,葉仙君溜班溜得十分理直氣壯。

  周澤楷陰霾了上百年的心情瞬間就撥雲見日,風光明媚得很,有心上人陪在身邊的日子不能再更美好,導致向來理事還算勤勉的龍王陛下頓時不務正業了,江波濤送來的玉簡堆了滿滿一盆,周澤楷都不打算去理會,一門心思全放在陪著葉修在輪迴海域到處浪了個遍。

  十日前,一仙一龍分別遮掩了仙息龍息在外城閒逛,聽了一齣龍蝦唱戲、觀了一場水母排舞、買了一籮筐的海底特產,吃了好幾噸的特色小食,直到深夜時分整座城徹底安靜下來,葉修才拉著抱了一堆東西的龍王陛下心滿意足地回龍宮。

  ……

  七日前,一仙一龍跑到輪迴海北部的凍海區域,本來因為凍氣極為陰寒鮮少有生命得以生存,但仗著有龍王保駕護航,葉修將冰山附近生長了上千年的雪靈果幾乎挖了個遍,留待數百年後還幼小的長大還能再挖一輪,如此生生不息。

  ……

  今日──這愜意悠閒得猶如神仙眷侶的一仙一龍倒是都待在龍宮裡沒出門。

  龍王的寢殿裡,恢復原形的蜿蜒墨龍,巨大的龍身盤旋在偌大的殿中,有別於先前百年的幽暗無光,此刻燈火通明,靠近龍首的地方還擺了一地的夜明珠。

  原因無他,因為龍王陛下的心上人正悠悠哉哉地背靠龍首坐著,還讓龍爪擱在身前給他當桌子用,面前一本人間話本,手邊一盆冰涼剔透的千年雪靈果,仙生至此,夫復何求?

  殿中雖然寂靜得很,但氣氛卻是無比的溫馨融洽。

  周澤楷安靜地趴著不怎麼敢動,卻是滿心的歡喜,偶爾會微晃一下腦袋蹭蹭毫無顧忌地躺在自個兒身上的仙人,得到對方一記含笑眼神或是親暱的一句「小周別鬧」,更覺得喜孜孜的。

  ……在外霸氣測漏的龍王於葉仙君面前如此容易滿足,看在龍宮一票部屬眼裡只覺得快被他倆秀恩愛秀得眼瞎,不過龍王陛下終於恢復了精神還是令他們相當開心的,儘管周澤楷荒廢正業,江波濤等魚也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了,權當陛下正在休假,反正近來也沒什麼大事,拖些時間也無妨。

  正當葉修一顆接一顆的將放眼三界是極為珍貴稀少的千年雪靈果當瓜子嗑時,殿門外傳來些許動靜,而後他背後的龍王默默地晃了下龍鬚,不遠處傳來殿門開啟的聲響,以及略顯匆忙的腳步聲……

  「小江,要不要來顆雪靈果解解渴?」葉修笑咪咪地向進門的儒雅書生揮手打招呼。

  江波濤微笑上前行禮,並且溫言婉拒。

  畢竟千年雪靈果對仙人的魂魄和仙脈有相當大的助益,否則自家龍王也不會特地帶著人去北方凍海採取,雖然藏寶庫裡還有存放著好幾箱,但他十分瞭解周澤楷的心思,大概是想著要給葉仙君的肯定要最新鮮的才行。

  聽著葉修和江波濤閒聊兩句,龍王陛下很快地開口插話:「有事?」他跟前輩獨處得正好,沒什麼大事就別來打擾……心裡想著的同時,那圓亮的龍目望向得力心腹的眼神頓時銳利幾分。

  有那麼一瞬間,江波濤的溫雅微笑是有那麼一點僵硬的,九成九是被周澤楷這麼明晃晃的趕魚意圖給驚出來的,不過這殿中的明亮程度和溫情氣氛也確實讓他這個孤家寡魚承受不住,所以他打算火速將該說的事情稟告完就退下。

  「方才收到的消息,妖集海市即將在明日舉辦妖火燈會。」

  「妖火燈會?」葉修有些詫異,他不過睡了一覺、不至於影響到對於時間的感應,照理說上次他錯過了,五十年一次的話,離下一回應該還有個三十幾年才對。

  「是的。」江波濤知道他的疑惑,立刻解釋:「因為百餘年前的那一回,發生…嗯,天象異變,導致該次的燈會被迫中斷,隔了幾年又盛大補辦了一場,因而時間上才有些變化。」

  「原來是這樣。」葉修點了點頭,但心裡總覺得有些微妙──天象異變?海上的天氣變化多端是沒錯,但舉辦的季節天候十分穩定,怎麼會到要停辦的地步?不過既然是異變,那的確就很難說了……

  身為罪魁禍「龍」的周澤楷,看見葉修若有所思的模樣,怕他再想下去就會參透真相,連忙開口,「前輩,去嗎?」當然,龍王陛下的內心亦是十分渴望能和最喜歡的前輩一塊去,否則千百年後這遺憾說不定會成為執念,甚至是心魔紮根。

  「自然要去,這必須得去啊!」葉修重重地點了點頭,側首對周澤楷樂嗬一笑,「當年沒赴成的約,明日哥給你補上了,可好?」

  怎麼會不好?當然好啊!「嗯!」周澤楷歡快地上下擺動龍首,連捲在後頭的龍尾都樂顛顛地搖擺著,像極了犬類妖獸,一高興就直甩尾巴。

  「……」江波濤覺得自己沒眼看了,自家龍王這副德性,傳出去簡直不止毀盡形象、根本還碎三觀。

  不過很快的,他也看不到了。

  越想越開心的周澤楷,伸爪將葉修輕柔地推往自己的背上,隨著一記悠遠龍吟傳出龍宮、響震海底,巨大的龍身飛出了宮門、直接往海面游行──

  以至於,整座王城的魚,都看到了他們的龍王總算走出宮殿的這一幕。

  「……陛下?龍王陛下總算出現了!!」

  「噢噢噢陛下終於願意出門了嗎?!我們的陛下果真是最長情的,一傷心就是百年不出門。」

  「啊啊啊啊你們快看!有個仙人坐在陛下背上,那不正是葉仙君嗎?!」

  「沒想到陛下跟葉仙君感情這般親密融洽,說不定我們很快就有龍后──」

  ……

  於是,整座城池都沸騰了。

  所有龍王的子民歡欣鼓舞,直接舉辦一連數日的慶典,彷彿已經在慶祝他們的陛下迎娶龍后的喜事。

  ……若以後續發展來看,他們這也算是提前演練一番沒錯。

 

  ■

 

  妖集海市,顧名思義是海獸妖族舉辦的集市。

  放諸四方海域的許多妖獸,於海市舉辦期間會帶著屬於各海各域的特色商品或專屬產物前來共襄盛舉,能夠大開眼界並且有機會淘到一些稀罕寶物,無論仙/魔/妖/人都不願錯過,再者妖火燈會亦是三界間幾大特色節慶活動之一,許多慕名而來的遊客不分種族,但小島就這麼大,需有管道取得入場信物才有辦法進入海市,因此有燈會同時舉辦時的入場名額會比平常還更難取得。

  但對於掌管輪迴海的周龍王與麾下萬千仙兵的葉仙君來說,這全然不是問題,不管地位實力後臺,每一項都是槓槓的,要什麼有什麼,甚至刷個名號就能順利入場,就是如此霸氣!

  於是,一仙一龍很愉快的開始他們遲到百餘年的約會。

 

  「小周,那個攤位是賣什麼吃食的?」

  「……烤魷魚鬚。」

  「你們海底的魷魚精過得這麼艱苦,還得靠賣自個兒的魷魚鬚賺錢?」

  「那是西海的品種。」言下之意是其他海域的龍王不爭氣,跟他沒關係。

 

  「前輩,喝一口?」

  「聞起來挺香的,是什麼?」

  「潮雲釀。」

  「是酒?」

  「嗯,海市特產。」

  「小周,你明知道哥的酒量是一杯倒,我必須合理懷疑你這是居心不良,想趁哥喝醉的時候幹些什麼──嗯?還不快從實招來!」

  「……!!」龍王陛下其實只是樂傻了以至於不小心忘了心上人的這一大弱點,但已經陷入了百口莫辯的窘境。

 

  「唷,這貝殼挺特別的呀!挺漂亮的,還會吐珍珠砂呢,這個叫什麼?」

  「珠砂貝,產於南海……這個,普通品級。」

  「還有分?」

  「有的。」

  「最頂級的是什麼?」

  「七彩寶砂貝。」

  「有什麼特色?」

  「能吐寶石,七彩異色。」

  「哇,聽起來挺厲害的,要是能見識一下就好了。」

  「我有很多,都給前輩。」

  「嗬嗬,小周送的,那當然是最最棒的。」

  「……嗯。」龍王陛下的臉慢慢地紅了。

 

  妖集海市的舉行一共七天。

  在這七天裡,島上所有活動都是晝夜不休,畢竟不管是哪個種族,能來到這裡都不是普通的凡人,連著幾天幾夜不闔眼是家常便飯,不過若是逛得乏了,這裡也有特別佈置給遊客的旅店免費提供休息歇腳。

  葉修和周澤楷在前面的三天半,在島上到處吃吃喝喝玩玩,覺得有些倦了就到旅店的客房稍事歇息……不過,一仙一龍窩在一起膩歪的時間倒是佔絕大部分。

  這段期間裡,寶倒是沒淘到什麼,葉仙君有輪迴海的龍王將龍宮的藏寶庫都獻了出來,恐怕再難有罕見的稀世珍寶能入他眼。

  到了第四天的黃昏,也是妖火燈會即將揭開序幕的時刻。

  待橘紅色的夕陽徹底沉入彼端海平線後,夜幕徹底籠罩大地,而已經踏入燈會場地的所有遊客,正欣賞著漫天飛散的煙花絢麗綻開,猶如白晝的光,卻勝似白晝的浪漫熾亮。

  燈會舉辦的地方是在一處寬敞的山谷中,谷地裡崎嶇層疊,有數個小山丘和高聳尖石堆隔開無數塊區域,其中有賞玩各種妖火奇燈的地方,也有購買些燈會小玩意兒的臨時商鋪,亦有類似人間猜燈謎換花燈的遊戲攤位。

  周澤楷就被葉修拉到某個攤位前,逼著龍王陛下給他贏一盞燈,還要最大最有氣勢的那一盞。

  龍王陛下默默瞥了眼懸吊在最高處的那個大金元寶,忍不住在心中腹誹著氣勢到底在何處……但他一個字兒也不敢吭,認命地給前輩猜燈謎。

  連續幾個燈謎都是瞬間說出答案後,周圍免不了引來一些好奇的妖圍觀。

  「來!最後一題了,這位客官,請看那邊──」

  隨著攤位老闆霸氣地指向旁邊的一小片樹林,只見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從林中走了出來,慢慢地朝他們靠近。

  憑龍王陛下的眼力,立刻就看出那名姑娘是貝殼精,一百歲不到,還年幼得很。

  貝殼精、朝他們走過來……

  「有備(貝)而來。」周澤楷面無表情地說。

  「答對了!」老闆一點沒有鎮攤之寶被人換走的悲憤,而是帶頭鼓掌歡呼,使得周圍旁觀的妖紛紛響應,熱鬧哄哄的引起其他附近更多的遊客投來打量的目光。

  被群眾包圍的周澤楷,依舊面色不改、十分淡漠,在一片歡聲鼓舞中接下了葉修指定要的那盞元寶燈。

  不遠處等著的葉修簡直要笑瘋了,在周澤楷將燈塞到他懷裡並且急切地拉著他離開這片區域的這一路上,葉仙君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讓既無奈又百般縱容的龍王陛下有些擔心他會不會笑岔氣了,還不忘伸手拍了拍、幫忙順氣。

  等到笑夠了的葉修凝上些許仙息將元寶燈收進袖中空間後,他們差不多也走到了妖火燈會最中央的主會場──

  蜿蜒的河道,水流緩緩流渡,清冷的水面映照夜幕中的月色,在水波晃蕩中猶如揉碎了無盡的月光。

  河道兩岸,開滿了赤艷的鮮紅花朵,迎著夜風輕輕搖曳,彷彿掀起一波又一波的赤色浪花,而一座斑駁老舊的木橋,橫築在最寬廣的那段河流之上,橋的另一端,站了不少成雙成對的遊客,甚至有部分的伴侶不約而同地開始將一盞盞的花燈往河面上放,順流而走,最終出了小島,於海面上隨著浪濤載浮載沉,再也不見。

  這片既淒美又迷離的佈置,看在葉修的眼底紅晃晃的跟血光沒什麼分別,同時他也覺得這畫面挺熟悉的,好像在哪邊看過……

  周澤楷顯然也有同樣的感覺,龍王陛下皺起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最後低聲吐出三個字,「忘川河。」

  對嘛!就是黃泉彼岸的景象!

  那紅紅火火的一大片妖花跟彼岸花有八成七的相似程度啊!

  終於恍然大悟後,葉仙君忍不住吐槽起安排設計這塊主會場的妖到底在想些什麼──這是在咒人是在咒人還是在咒人呢?!

  周澤楷雖然看起來冷著一張臉,但實際上也是驚呆了……以有情人/魔/仙/妖終成眷屬而聞名千年的妖火燈會,怎麼弄了個如此不祥的主題?忘川河,彼岸花,這是要他們花開葉落永不見,還是奈何橋上等千年?!

  越想越覺得不對的龍王陛下,突然有股想招來驚雷暴雨將眼前的一切沖刷得一乾二淨,反正也不是沒幹過……

 

  『轟隆──』

 

  還真別說,遠方隱約傳來悶聲雷響,已有部分雷雲十分識時務地主動跑來應龍王陛下的召喚。

  就在險些又來一場狂風暴雨拆燈會之際,旁邊有海草精侍者已經發現到他倆神情有異、顯然就是對今年主題有不小的質疑,趕忙來詳細解釋一番。

  原來這回的主題是來自於一個流傳於海獸間的唯美傳說。

  相傳上古時期,一條海蛇化形的美艷姑娘與天界一名神將相戀,但彼時邪魔肆虐,三界間征戰不休,好不容易戰局總算平息時,那名神將卻染上邪煞之氣,無法可救,神識逐漸被煞氣所蝕,不僅完全失去理智也不認得任何人,包括他最心愛的海蛇姑娘,最終仙魂消散於天地間。

  海蛇姑娘傷心欲絕,可她不願放棄,走遍仙山、闖過天門,甚至越過重重凶險阻礙、歷經九死一生到達西方求見佛祖,但皆無功而返,最後還是陰界之主給了她一絲機會──神將畢竟仙魂強悍,即使消散了,仍有機會於天地間捕捉到一點殘魂,若能找到、並且將其送入輪迴,那麼終究有一天能再返塵世。

  於是海蛇姑娘花了數百年的時間走遍千山萬水,終於在極北之境找到了一抹殘魂,送入輪迴後便開始在忘川河畔漫長的等待,直至千年過去,有一日河水兩岸的曼珠沙華突然齊齊盛開。

  火紅的花海綻放間,有一傲然身影踏水而來,便是那神將歸來。

  從此他們緣結註定,生生世世都能在一起,自此相守無盡日。

  而這次燈會的主題就是取自故事中的神將和海蛇姑娘在忘川河重逢的一景,寓意為於此許願的伴侶皆能長相廝守,再也不分離。

 

  「……哦。」

  「嗬嗬,原來是這樣。」

  聽完故事的一龍一仙這才恍然大悟,而本次的妖火燈會也逃過被誤會的龍王再度中途打斷的危機。

  海草精侍者解說完畢,還相當貼心地給了他們製作花燈的材料和一小片空白玉簡,說是可以分別做出屬於自己的花燈,然後將寫下願望的玉簡放在燈中,而後一同將花燈放到河裡,若是最後花燈能夠安穩地流往大海,那麼願望就必定能實現。

  雖然一仙一龍都沒做過這玩意兒,但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參加燈會,所以葉修和周澤楷約定一刻鐘後於橋邊碰面,到時候再一起許願放燈。

  「小周,那就待會見囉!」

  「嗯。」

  相視一笑後,一仙一龍就分別找個安靜的角落趕緊搓花燈去。

  其實在海市做花燈挺容易的,拿著材料,輸入一點力量,只需屏氣凝神一會兒就能將其塑型成心中想要的造型。

  所以一刻鐘不到,周澤楷和葉修就分別捧著自己的花燈,於橋邊相會。

  「小周,來看看哥的燈做得怎麼樣……好看吧?」葉修手上的燈,是個唯妙唯肖的墨龍龍首,在一會兒後放進水裡時還引起眾妖不可思議的圍觀──誰這麼膽大包天,竟然敢把龍王陛下的腦袋拿來放水流?!

  但盯著那萬分熟悉的龍首,周澤楷也必須用力點頭附和,「好看。」畢竟那可是用自己的頭為範本捏出來的,根本一模一樣,當然是最好看又威武霸氣的……

  相較之下,周澤楷做的就比較低調了──只是一片平躺的翠綠葉子,葉脈紋路細緻如真,葉面還綴上水珠,顯得生動意趣,倒也挺精巧可愛。

  他們分別於指尖凝起仙息和龍息,迅速地在玉簡寫上簡短字句,而後投進花燈燈芯,再輸入一小股的氣息讓燈亮起,這才一同將花燈放到水中,靜靜地看著它們隨著水流逐漸漂遠。

  「小周,你許了什麼願望?」葉修淡淡一笑,隨口問著。

  「實現前輩所願。」周澤楷認真誠摯地說完,本以為對方會說些什麼,但葉修還是含笑看著他,目光重新移回河面上,便忍不住追問:「前輩呢?」

  葉修臉上的笑意又深切幾分,但他只是又在心裡感嘆一句傻小周,伸手輕捏了捏龍王陛下那俊美的臉,特別無賴地開口:「嗬嗬,你猜猜?」

  聞言,周澤楷頓時不免流露出幾分被欺負了的委屈,惹得葉修更控制不住地又逗弄了他好一會兒。

  但葉仙君萬萬沒想到,在自個兒面前乖巧呆萌的龍王陛下,竟然會濫用職權一把──雖然這裡不是自己的管轄海域,但輪迴海的墨龍一族原本就凌駕於四方海域之上,要暗搓搓地遣條魚秘密替自己辦事那是輕而易舉。

  於是,在葉仙君的眼皮底下,周澤楷就這麼偷偷摸摸地將命令送進河水裡,只消那盞跟自己腦袋長得一樣的花燈流到海上時,便會有魚替他抄錄一份其中的玉簡內容,直接送往輪迴海龍宮。

 

  而葉修逗弄了龍王陛下ㄧ番後,心情更加愉快了,樂嗬嗬地拉著人隨意往下一個區域走。

  但葉仙君萬萬沒想到,不過是隨性的一個拐彎後,卻是誤入了某個不怎麼妥當的區域……相較於其他種族,妖族天性是比較熱情奔放且不受眾多繁雜規矩道德觀所限沒錯,但幕天席地就這麼…雙修起來,恕他與小周截至目前為止最多就是輕淺一吻、脣碰即分的純潔關係承受不住啊!

  葉修那素來漫不經心的笑容頓時尷尬地僵了,站在區域外圍的陰影處聽著附近各個隱蔽角落此起彼落地傳來讓人臉紅心跳的曖昧聲響,還有不堪入耳的對話,正想故作冷靜、若無其事地拉著周澤楷離開時,這才發現身邊的龍王陛下早就羞得不行,低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緊緊牽住自己的手,掌心似乎還出了點汗……

  透過若隱若現的月光照耀下,葉修還是可以清楚地看見那張俊美的臉已經紅撲撲的,很快的連耳根都紅了,如此純情的反應,讓葉修起了別的念頭,按捺不住想再進一步逗弄對方一番的心思。

  「小周,怎麼、害臊了嗎?」葉修突然伸手捏住了龍王陛下那線條完美好看的下巴,登徒子似的摩娑兩下。

  見對方像是更羞怯緊張了,臉色又紅艷幾分,在柔和的月色下那張臉龐俊逸漂亮得讓葉修覺得自己要把持不住了,起了色心後直接堂而皇之地親了上去──不若以前的一碰即離,他刻意緩慢地舔了舔周澤楷的嘴唇,接著還相當大膽地趁著龍王陛下驚呆了而微張著嘴時,將舌頭探了進去。

  舌尖生澀地舔弄勾搭著那僵住的舌葉,過沒多久就得到了回應,甚至一改先前的被動,突然奮起的攻勢讓葉修險些招架不住,脣舌越發激烈的糾纏間,彼此的唾沫因而在交換與摩擦中傳來嘖嘖水聲。

  在開始覺得渾身莫名熱得厲害時,葉修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但這時他已經被徹底掌握攻勢的周澤楷按在某座岩山上,後背緊貼著凹凸不平的岩壁,整個人被圈在龍王陛下的雙臂間,徹底被困住。

  「前輩……」

  微啞的嗓音低聲一喚,葉修只覺得身上的熱度竄得更高了,像是被丟進滾水似的,心也跳得飛快,逐漸感到口乾舌燥,彷彿體內多添了一把邪火,往下腹而去……不對、他這反應,像是中了什麼催情藥啊──

  這時候的葉修還不知道,雖然世人的眼中龍本性淫,輪迴海的龍族卻與眾不同,特別純情和專情,但碰到心上人的時候,性淫的那面還是會被迫展現出來。

  平時沒有任何效果的津液,在龍王面對戀慕之人並且為其動情時,身上的津液就會不由自主地有了催情效用,所以很作死的主動上去撩騷、跟龍王陛下交換不少口涎的葉仙君就這麼中招了。

  等到被操了個爽快徹底、差不多已經是個廢仙了的事後,葉修才輾轉從周澤楷與江波濤的對話中知道這件事,從那兩人的話裡聽得出周澤楷本身也是不知道的,要不是他作死自個兒送上門,龍王陛下也不知道會純情到何時……果真是自己作的死,被操哭了也要受完。

  雖然葉仙君吃了個大虧,但看在對象是心愛的龍王份上,再怎麼虧都得認了。

 

  隨著周澤楷扯開他的衣領、沿著頸脖往下啃吻的舉動,葉修開始低喘了起來,理智逐漸被慾念所控制,然而心智本來十分強大的他,卻又因為面前的人是周澤楷,抵抗的心思變得十分薄弱,最後甚至自暴自棄地攀著龍王的肩膀,幾乎是任由對方為所欲為的姿態。

 

  「小周…別在這兒……」

 

  這是葉修理智還有一絲清明時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儘管這時他眼角已經紅艷得很,濛上淚光的眼睛明亮又媚得動人,看得周澤楷差點沒忍住。

  最終,龍王陛下咬了咬牙,也顧不得遮掩威壓,抱起葉仙君、直接伸手撕開空間,向前跨了一步便回到了位於輪迴深海龍宮。

  全然不知,突然被龍王威壓所籠罩的小島上,有多少正在享受妖生的妖因而險些嚇得從此萎了……

 

  ■

 

  奢靡的寢殿,百年不熄的燭火搖曳中,床上交疊相連的身影始終親密不離。

  誘人的哭喊呻吟和快慰的喘息,交織著曖昧的肉體碰撞和摩擦的噗哧水聲,足足響徹了一夜。

  直至海面上破曉日出時,位於深海中的宮殿裡,終於飽足了的周澤楷才將早已昏沉睡去的葉修從浴池中抱了出來。

  將人安放在重新收拾佈置過的玉貝大床後,龍王陛下深切眷戀地坐在床沿看著那安穩熟睡的臉龐許久,才依依不捨地低頭在頰邊落下一吻,起身離開前還不忘抬手放下層層紗簾,讓他安睡在裡頭的寶貝心上人睡得更為踏實。

 

  酣戰整整一夜的周澤楷沒有絲毫疲憊,而是前所未有的精神奕奕。

  雖然不睏,但在回去抱著前輩、陪著人睡覺前,他得先抽空去解決一下自己記掛了好幾個時辰的好奇心。

  來到書房,那個抄錄了葉仙君在花燈中許下心願的玉簡已然躺在桌案上。

  讀完其中的內容,周澤楷那俊美無雙的面容有著果然如此、但又心滿意足的柔和,眸中的溫情化作燦亮的光,有著感動、喜悅和慶幸。

 

  一願天長平,二願海長寧;

  三願我與小周永生永世不分離。

 

  周澤楷將那玉簡小心地收藏起來,又一次為自己許下的願望感到非常驕傲。

 

  傾我所能,實現前輩所願。

 

  幸而此生遇葉修。

  幸而此生,得以擁有他。

 

  ■

 

  數百年後──

 

  回到東方天界的天帝,一踏進南天門就覺得氣氛不太對勁。

  因為有些掛念當年自己出門前重傷閉關的大兒子,於是天帝打算先過去探望探望,但沒想到原本該有的宮殿消失無蹤,連塊磚都沒剩下,只留下空曠得有些肅殺的空地,讓天帝驚愕不已。

  隨手召來一名侍者詢問,在對方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下,天帝總結出了兩條消息:

  其一、他的大兒子沒事,但人已經不在天界很久了。

  其二、他的小兒子暴躁多年,當爹的您快去看看吧!

 

  明明天界看起來跟自己離開前沒什麼差別,小兒子在這段期間也打理得井井有條。

  但天帝他老人家就是覺得這平靜當中似乎藏了什麼非常不平靜的訊息。

 

  ──這段期間到底都發生什麼事了?

 

  直到見了外表沉穩內斂但實則提及關鍵字就像炮仗般一點就爆的葉少帝秋殿下,天帝終於得知大兒子不在天界很久的原因,十分沒有威儀地懵逼了好一會兒。

 

  ──他的大兒子竟然被輪迴海的龍王娶回去當龍后了?!

 

  猝不及防嫁了兒子的天帝,各種複雜的情緒盈滿心頭,幸而他老人家帝威深厚,才不至於心魔上身。

  不過感嘆完後,天帝還是有些慶幸自己當年的機智──幸好當初沒有選擇讓大兒子繼承大位,否則這會兒整個天界都得淪落到當陪嫁的地步……這可不是笑盡四方各界就能過去的大事。

 

 

                                              END.

 

 

本篇收錄於馴獸高手2

雖然沒有特別寫賀文,不過諸君Happy Halloween!!!

啊也差不多開來考慮12月場加印的印量了(搓下巴

 

雖然只有一千多字但好歹有開了車不過收錄本子就不貼出來了(ㄍ

因為10月太心力交瘁(?)了所以沒有力氣寫新刊,正在考慮撸一發槍王大大生日無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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