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滄海╢

     ※本篇為一語成讖系列，對生子文雷者請慎入。

　　Atlantis學院自無殿三主創立以來，一直都是守世界裡資源最豐富、綜合屬性評比最強的學校。

　　過去在學期間裡，褚冥漾記得參加過許多活動，好比說常態舉辦的競技大賽、學園祭、紅白對抗……等等，也有不少以各種奇怪的名目突然出現的活動，當然絕大部分是出自於扇董事之手。

　　然而過去這麼多年，包含家裡三個小孩就讀到現在，似乎還沒有參加過「校慶」？

　　在原世界，從小學一路到大學，這可是每所學校每年必備的重點活動，逢零結尾還有可能會擴大規模，不過在守世界似乎不流行這個？

　　『哼，Atlantis學院創校幾百年了，每年都辦的話是要辦多少次？哪來這麼多閒工夫！』

　　還是冰炎一針見血的點醒之後，才讓褚冥漾瞬間頓悟──對厚，這種感覺大概就是一個長生不老的不死妖精每年都給自己辦壽辰一樣，除非是閒得發慌，否則根本是多此一舉。

　　這個比喻非常不意外的得到枕邊人一記拍在後腦勺上的巴掌，從此讓褚冥漾再也沒有想過這件事。

　　直到某一日，一封有著Atlantis學院校徽的邀請函送到家裡。

　　這天是星期六，中午吃過午餐之後，家裡的雙胞胎就帶著寶貝弟弟出門去了，說是要去參加松果精的茶會，傍晚就會回來。

　　有兄長們陪著、又不是去什麼九死一生的危險地方，褚冥漾也只是例行叮囑雙胞胎要照顧好弟弟，又蹲下身整理好小兒子的衣領，這才拍拍那圓嫩的臉蛋，站在門口目送幾個孩子出門。

　　至於一家之主，如往常一樣出任務去了，三天不見人影。

　　悠閒的午後時光，家裡也沒有其他人在，褚冥漾窩在沙發裡，拿起電視遙控器隨便轉到正在介紹英國烘焙料理節目的旅遊頻道，手肘撐在扶手上、托著腦袋懶洋洋地看了起來。

　　屋外的陣法突然傳來一陣波動，像是什麼欲突破結界在請求此地的主人允許，而且這種感覺也不是第一次了──來自於外頭的信件，像是公會、Atlantis學院……送東西來的時候。

　　確認沒有危險之後，褚冥漾同意了。

　　然後一封來自於Atlantis學院的信函就這樣落到他的手上。

　　……不會是扇董事又想出什麼鬼點子想要折騰人了吧？

　　是的話不知道這回遭殃的會是誰──閉腦，他什麼都沒想！

　　褚冥漾強迫自己放空腦袋、小心拆開信封，裡頭有一張淡金色的卡片，背面是淡銀色的校徽圖案，以及一小張的出席回函。

　　而卡片的內容只有短短的幾行字，大意是說為了Atlantis學院ＯＯＯ年（精確數字被褚冥漾下意識略過去）的校慶，今年特地舉辦一場舞會，除了在校的學生和老師，也邀請畢業的校友們參加，機會難得，錯過可惜。

　　最底下是校慶舞會的時間（大約是在一個月後），附上的回函就是填寫出席意願和人數。

　　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慶祝Atlantis學院生日的一場舞會，邀請了這麼多人……也不知道會不會把校園給塞爆。

　　但是看似越單純無害的活動，就越要小心這會不會是把人深埋的大坑！

　　「你一個人在那邊亂想什麼？」熟悉的冷涼嗓音突然響起。

　　褚冥漾往旁邊一看，正巧看到家裡那位工作屬性為任務狂的自家枕邊人從移送陣的銀光中走了出來，身上的黑袍有些破損的痕跡，但儀容非常乾淨整齊，紮成馬尾的長髮連一根都沒有亂翹。

　　「學長你回來啦！要吃點東西嗎？」工作中的黑袍大爺是不吃東西的，也不曉得這回是餓了幾天。

　　「嗯，幫我隨便弄點吃的，我先去洗澡。」冰炎一邊扯下手套，一邊往樓上房間走，顯然不能忍受在家時還帶著一身外頭沾染上的塵土。

　　「好。」褚冥漾點點頭，關掉電視、直接進了廚房。

　　從冰箱翻了一下材料，又想到現在的時間距離晚餐也沒有很久，褚冥漾乾脆弄了一碗清爽的燻鮭魚沙拉，然後再配上一杯學長的喜好數十年如一日的蜜豆奶──也幸好廠商沒有倒，不過也不能懷疑如果那間公司瀕臨破產的話，學長會很霸氣的買下來的可能性。

　　價格的話完全不成問題，黑袍大爺的賣命錢可是很豐厚的，只要少被會計部請幾次款，八成還綽綽有餘。

　　冰炎坐在餐桌邊吃沙拉的時候，褚冥漾也倒了杯果汁跟著坐在一旁，閒聊的時候提起不久前才收到的Atlantis學院校慶舞會的邀請函。

　　「校慶？」記憶中從來沒有過與這個名詞相關的活動，因此冰炎也覺得有些意外，不過對於扇董事的動機他跟褚冥漾一樣、秉持非常懷疑的態度，「嘖，那老太婆不知道又想玩什麼花樣。」

　　「學長，那……要去嗎？」也不知道去的話生還機率是多少？扇董事搞出來的活動，光想就覺得肯定沒那麼容易就全身而退！

　　「沒興趣。」冰炎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道：「你把腦子閉好別一直腦殘就沒事了。」

　　這麼多年已經被槍習慣的褚冥漾早就能很淡定的無視自家學長的言語暴力，自顧自的接話，「那晚點等雙胞胎和小兔子回來再問問他們想不想去好了。」

　　「他們去哪裡了？」冰炎問。

　　「去參加松果精的茶會，說是傍晚左右會回來。」褚冥漾看了一下時間，發現也快五點了，「那我先去準備晚餐，玓祤中午才說想吃馬鈴薯燉肉。」

　　進到廚房沒多久，褚冥漾才剛把食材洗乾淨準備削皮切塊的時候，冰炎就拿著空碗和杯子進來，放到流理台準備清洗。

　　「學長，你放著晚上我再一起洗吧。」反正一個碗是洗、一堆碗盤也是洗。

　　聞言，冰炎也不堅持、從善如流的把剛拿起的菜瓜布放了回去，重新將手乾淨，從櫃子拿了條素色的圍裙穿上，一副要幫忙準備晚餐的模樣。

　　褚冥漾看他這個架式還有些發愣，直到枕邊人取代自己的位置、拿起菜刀開始切紅蘿蔔，才開口：「呃、學長，你不回房間睡一下嗎？」好歹也出任務忙了幾天，不累啊？

　　「委託人有準備住宿的地方，中間有休息。」冰炎確實是不怎麼疲累，這回的任務雖然花了幾天但只是麻煩了點，並沒有多危險，到了夜裡還能睡上幾個小時，況且他的體力怎麼可能會這麼不濟？

　　一個負責削皮切塊、一個負責調味燉煮，兩人一邊準備晚餐一邊閒聊，沒多久廚房就瀰漫起讓人食指大動的香味。

　　外頭突然傳來一陣笑語聲，沒多久小兔子的身影就蹦蹦跳跳地跑進廚房，還開心地喊道：「我們回來了……啊、父親！」見到冰炎非常開心的玓祤，直接撲上去巴住他的大腿，小臉仰起、露出欣喜的笑容。

　　「玩得開心嗎？」冰炎的手指剛碰了水還是濕的，所以他用乾爽的手背碰了碰寶貝么兒的圓潤臉蛋，臉上帶著溫柔的淡笑。

　　「嗯！很開心，松果精姊姊做的點心好好吃，她們還送我一壺榕菓蜜！」

　　「父親、爹地。」雙胞胎這時也走到了廚房門口，而煈槱的手上還拿著一個墨綠色的小水壺，周身雕刻著漂亮精緻的藤蔓紋路。

　　「就是這個！」玓祤抬起手、指著那個小水壺，「我在茶會上有喝過，像蜂蜜一樣甜甜的，還有一種聞起來很香很舒服的味道。」

　　「聽起來是甜味的飲料。」作為甜食的愛好者，褚冥漾聽到小兔子的形容都有點想喝喝看了。

　　「榕菓蜜是好東西，跟精靈飲料的效用類似，能夠快速恢復精神和身體狀況，營養價值高，對小孩子的健康有所幫助。」

　　「那都留給小兔子吧！」褚冥漾將爐火關掉，走到冰炎旁邊、彎下腰對小兒子笑笑，道：「玓祤乖乖喝完，以後肯定能長成健健康康、高高壯壯的大兔子！」然後千萬別像你父親和哥哥一樣那麼凶殘暴力。

　　「褚！」冰炎立刻瞪了他一眼，警告意味非常濃厚。

　　「好了，快要可以開飯了，你們快去洗手換衣服吧！」褚冥漾趕緊對孩子說著，果斷轉移話題，省得學長覺得喊了一聲還不夠直接動手。

　　一家五口圍坐在飯廳吃著晚餐，期間小兔子依然不減下午出門遊玩的興奮，開心的向兩位父親說著茶會上的過程還有趣事，沄戠在旁邊偶爾幫忙補充，一頓飯吃下來不但溫馨和樂，而且非常熱鬧。

　　晚餐時間結束，褚冥漾進廚房洗碗，煈槱在旁邊幫忙，冰炎帶著沄戠和小兔子坐在客廳，只是兩個孩子看電視，他則是坐在旁邊的沙發看書。

　　將廚房收拾完畢，褚冥漾和煈槱也過來客廳排排坐下，順便提了Atlantis學院校慶舞會的事情，盡早問清楚一家子的意願也好送交回函。

　　「要去！我要去！」小兔子的注意力馬上從電視螢幕轉走，非常有興趣的舉手表達參加意願。

　　既然寶貝弟弟想去，身為兄長的當然也是點頭表示要陪著參加，所以雙胞胎很快跟著站到參加的隊伍裡。

　　看到孩子們這麼快就決定好了，褚冥漾忍不住帶著看好戲的笑容望向還在微微皺眉的學長，一看就是在內心掙扎──對這種活動沒興趣，但是小兔子表現了這麼強烈的想去意願。

　　「父親和爹地不去嗎？」玓祤眨眨眼睛，望向兩位父親，神情有些緊張，似乎是擔心他們會搖頭拒絕出席。

　　沒幾秒鐘，冰炎還是抵擋不住小兔子的眼神注視，只得點頭同意出席。

　　一家五口全員參加，就這麼決定了。

　　□

　　Atlantis學院突如其來的這場校慶舞會在守世界引起不小的騷動。

　　畢竟是作為綜合能力評比第一名的學校，創立者又是無殿，這麼多年更是培養出許許多多的優異學生，校友群十分廣大，可以說是遍佈各界。

　　參加者人數肯定非常壯觀，事前準備應該也是挺累人的，褚冥漾在這段時間因為任務問題去會計部找夏卡斯時，看那錢鬼巴不得灑錢找羔羊上門再狠狠壓榨的模樣就知道。

　　後來他還巧遇了賽塔，看這位笑得燦爛光明的精靈卻讓人心底發寒到不行時，褚冥漾立刻為學校所有的行政人員和教職員掬一把同情的淚水，希望他們能平平安安、無病無痛的撐到舞會順利落幕。

　　即使沒有規定服裝，但好歹是舞會，所以褚冥漾想著還是要幫孩子們準備一下正式一點的衣服，雙胞胎自己可以打理、但小兔子的一定要準備。

　　不過褚冥漾還沒找時間帶玓祤上街去挑，在跟親友們聯繫之後，不僅得到了大部分的人都會擠出時間參加的消息，同時喵喵還熱情贊助了小兔子的服裝，直接省了麻煩。

　　當然，也幸好喵喵做的款式玓祤覺得喜歡、他的兩位兄長和父親都能接受。

　　白色的圓領小襯衫，搭配淡藍色的領帶，西裝外套和褲子是黑色的，再別上學長另外拿來的紅寶石兔子胸針，看起來可愛又帥氣。

　　褚冥漾特地將試裝照傳給喵喵，得到了她一串看起來很激動的狀聲詞和很興奮的顏文字回應。

　　舞會當天，進場時間是下午兩點，所以中午吃過飯之後，一家五口就開始整裝了。

　　雙胞胎穿的是簡單的荷葉邊襯衫，搭配窄版的黑色西裝外套和長褲，差別只在於衣領上的領結一個是銀白色一個是焰紅色。

　　冰炎挑了一套白色西裝，還多加了件同色系的背心，搭配別有銀月石的紅色領巾，十分的優雅貴氣。

　　褚冥漾的裝扮跟小兔子倒是有幾分相似，都是黑色西裝配上淡藍色的領帶，長相本來就極為相似的一大一小看起來就像是穿著父子裝，這讓玓祤一看到自家爹地，就笑咪咪的往他的方向撲。

　　「爹地！」

　　褚冥漾覺得心都要被小兒子萌化了，彎腰將他抱了起來。

　　冰炎在旁邊幫忙整理著玓祤方才因為跑步而飛起的小領帶，然後道：「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後面跟上的雙胞胎之一，拿著Atlantis學院前幾天才送來的入場卡，啟動了直達會場的移送陣。

　　銀光滅去之後，在一家五口面前的是一扇極寬又高的門，一次足以讓上百個人進去，不過站在外邊看，只會看到進去的人踏入門後，像是走進一片很濃厚的白霧中，完全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

　　……所以裡面有什麼？好端端的弄得這麼神秘幹嘛？

　　褚冥漾總覺得這扇門不會這麼單純，該不會放了什麼機關在後面等著暗算他們吧？！

　　「你成天都在亂想些什麼。」冰炎用嫌棄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才解釋道：「那扇門的後面用了非常高階的空間陣法，大概是需要容納的人太多了，乾脆臨時闢了一個獨立空間，省去跟那些教室溝通、要它們讓出地方的麻煩。」

　　原來是這樣，另外找個場地也好，如果舞會還沒開場，教室就先打起來了那該如何是好？萬一還被波及到的話就太衰了。褚冥漾瞭然地點頭。

　　「哎呀，這不是可愛的小朋友們嗎？姊姊等你們好久了。」嬌媚的嗓音從褚冥漾的背後響起，同時他還感受到一隻手趁機摸了自己的腰，讓他下意識抖了一下，連忙閃到旁邊，順便看來人是誰──雖然也不必多想，會這麼做的人八成是惡魔大姊！

　　「奴勒麗！」冰炎冷冷地瞪了這位惡魔安全警衛一眼，警告她別胡亂動手。

　　「呵呵，這樣就吃醋了？真是小氣。」奴勒麗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目標改放在還被褚冥漾抱著的小兔子身上，揉摸了一把臉蛋之後，還想繼續去調戲雙胞胎。

　　褚冥漾一看到煈槱的臉色陰沉的非常迅速，擔心幾秒之後就打起來了，才想上去阻擋時，天使那光輝閃亮的身影正好適時出現。

　　「奴勒麗，距離這邊一百一十三公尺的地方又有兩群人打起來了，妳不去看看嗎？」安因指著某個方向，眾人下意識的跟著望過去，遠遠的人群外隱約可見似乎是發生了什麼騷動。

　　「呵，敢打擾我的興致，肯定要好好招待他們的。」

　　於是在場的幾人就看到這位惡魔族的黑袍笑得十分嬌豔，晃著尾巴往騷動的方向走，沒一會兒就傳來巨大的轟隆聲響，以及淒厲的慘叫……還是多人共鳴版。

　　「呃、安因……」褚冥漾實在不忍心繼續看下去，轉頭向許久不見的木之天使打招呼，「你們辛苦了，今天很忙吧？」

　　「因為來的人多，經常發生像是世仇碰上而直接打起來的狀況，目前由我、奴勒麗、黎沚還有洛安負責巡視。」安因朝另個方向遠眺了一眼，帶著歉意的笑容接著道：「我該繼續去巡視了，願你們能有愉快的一天。」

　　一家五口再度目送天使優雅但非常火速離開的身影遠去，小兔子還認真地朝他的背影揮揮手。

　　「那我們也進去吧！」褚冥漾將玓祤放下來，讓雙胞胎一左一右牽著他。

　　三個孩子走前面，兩位父親跟在後頭，一家人就這樣隨著人流踏進大門。

　　殊不知，有個「驚喜」，正在那扇巨大的門後面等著他們。

　　□

　　「那個老太婆又在搞什麼鬼？！」

　　擁有一頭銀色長髮、唯有瀏海帶著一搓紅的小孩，年約五、六歲，紅寶石般的眼睛宛如有著火光在跳躍，生氣到彷彿能將人灼傷，那暴怒大罵的樣子卻是與外貌的年紀截然不同，看起來相當違和。

　　站在旁邊的還有一個差不多年齡的黑髮小男孩，不過他用單手掩著臉，似乎是不想面對眼前這一切。

　　另外，還有一名黑髮紅眼睛的少年，臉上有著跟外表年齡不太符合的稚氣和茫然，他舉起雙手看了看、又低頭打量著自己，望向身高只到自己腰部的兩個小孩，最後將視線掃向分別站在自己左右兩邊、長相完全相同僅有髮色相異的青年。

　　是的，這就是外表年齡顯然是受到重大衝擊的一家五口。

　　事情發生的非常突然，不過是短短幾秒間的事。

　　褚冥漾還記得他們跟著人群一起走過大門，進到那一片迷濛的濃霧之中後沒多久，就亮起了陣法的光芒，接著四周的場景就變換了。

　　他們來到了一座非常、非常大的華美禮堂，銀色為建築底色，點綴淡藍色、淡紫色的緞帶和花朵裝飾，高高的墨色穹頂裡有著無數燦亮銀點連接起的光帶，像是銀河系那般閃爍璀璨。

　　牆壁、柱子的地方都鑲嵌著明亮的水晶壁燈，讓整個廳堂看起來相當富麗堂皇，高貴而典雅，二、三層的看台區能清楚看到一樓舞池的情景，這裡作為休息的地方，皆設置了餐點和飲料的自助吧。

　　舞會地點看起來非常完美，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但是……為什麼他們的外表年齡全都不對了？

　　褚冥漾和自家學長縮小到小兔子的歲數。

　　雙胞胎長大到兩位父親的歲數。

　　小兔子也長大到雙胞胎的歲數。

　　在空間移送陣上偷加第二層時間陣法，還耍心機用隱藏效果！有沒有這麼缺德的？！

　　而且重點來了，現在不管用什麼辦法，就是變、不、回、去！！

　　──可想而知學長的憤怒指數有多高了，根本是突破臨界點，生人勿近！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他們一家子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踏進大門、被傳送到這座禮堂的人，通通受到了時間陣法的影響，不是變大就是變小，導致不管是直接被傳送到底下舞池還是跟他們一樣來到看台區的人，通通是一片混亂。

　　眾人的反應不一，有像褚冥漾這種錯愕到不想面對現實的，也有像他的枕邊人這般爆跳如雷的，還有像雙胞胎和小兔子這種還沒反應過來的，當然也有覺得有趣而笑鬧成團的。

　　就算沒有主持人帶動氣氛，現場也熱鬧得像是開水沸騰似的，未開場就先轟動。

　　「學長，你冷靜一點。」褚冥漾伸手拍拍身邊那個環抱著胸口、臉蛋很精緻漂亮但表情臭到不行的半精靈，不是很意外的得到他大爺一個非常不爽的遷怒瞪視。

　　……看來得使用殺手鐧了。

　　只見褚冥漾向還在發呆的少年版小兔子揮揮手，得到對方下意識的回望目光之後，他便要小兒子彎下腰、臉湊過來一點──年齡差造成的身高距離真是太傷人了。

　　玓祤聽完自家爹地的吩咐之後，點點頭、神情認真的準備執行。

　　他走到縮小的冰炎旁邊，蹲了下來，雙手伸了出去，直接將他的父親圈在懷裡，還把臉靠在對方的肩膀上，用依然軟嫩的稚氣嗓音道：「父親，不生氣了，好不好？」

　　被旁人抱著肯定是要大發雷霆的，原本冰炎直覺反應就是想要還手，但幸好他有意識到是自家的寶貝么兒，從出生到現在連一句重話都捨不得唸，寵著溺著疼著，如今再怎麼不甘願也只能由他摟著了。

　　於是，見證奇蹟的時候到了──少年小兔子一出馬，立刻收服炸毛的紅眼殺人兔（哪怕現在是縮小版仍舊威力驚人）。

　　「父親，我想喝果汁，我們一起去拿喝的，走嘛！」

　　「……好。」磨不過小兒子撒嬌，冰炎也只好妥協。

　　只是以往牽著自家么兒走的畫面，現在看起來非常微妙，反倒像是身為「哥哥」的少年小兔子牽著「弟弟」、也就是縮小的冰炎。

　　這畫面看在全程收看的褚冥漾眼裡，實在是忍不住──「噗哧」。

　　雖然學長小時候長得跟雙胞胎幾乎是一樣，但那整體感覺還是有差的，特別是那脾氣、感覺是羞憤多於氣憤……呃、學長對不起我馬上閉腦！

　　感受到前方那轉頭望過來的凶狠目光，褚冥漾立刻求饒，省得等一下被算帳──要知道即使只有五歲大，黑袍大爺的戰力還是變態程度的可怕。

　　「爹地，我們也去吃點東西吧？」旁邊看戲很久的沄戠突然開口提議，煈槱也跟著低頭看向自家爹地。

　　褚冥漾抬頭望向青年版的雙胞胎……還真的跟原本的學長長得一模一樣，只是現在要抬頭看他們感覺脖子略痠。

　　「那走吧！去拿東西吃。」剛剛他就在觀望靠近樓梯那邊的甜點區了！

　　邁開小腿，褚冥漾興沖沖的往甜食的方向前進，雙胞胎怕以他們的爹地現在的身體年齡可能會摔倒，所以主動上前擔任左右護法，一人牽一手，帶著他小心翼翼地行走。

　　被兒子們牽著走路的感覺實在是真的有點羞恥，不過甜點的吸引力還是很夠的，褚冥漾很快就將這個感覺拋在腦後，專心想著待會兒要拿些什麼點心吃。

　　一家五口坐在看台區的一角，雖然附近吵吵鬧鬧的，但他們還挺怡然自得的……至少看起來是。

　　坐在椅子上的玓祤，左手拿著一杯果汁，右手捏著一個楓糖蛋糕捲，吃的過程中嘴角不小心沾到了茶色的糖漿，坐在他旁邊的冰炎看到了，習慣性地掏出手帕想幫他擦拭乾淨，只是伸出手之後發現以他現在的身材根本構不著，只好氣腦地離開位置，站到玓祤的面前幫他擦。

　　「……噗哧。」再度看到整個經過的褚冥漾忍不住掩嘴偷笑，但是幾秒後他立刻感受到周圍的溫度似乎驟降，讓他冷不防抖了一下。

　　學長我剛只是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絕對沒有看到你伸手卻連小兔子臉都摸不到的模樣！發現到自家枕邊人面露凶光的看過來時，褚冥漾趕緊解釋卻不小心實話招供了，回去之後的處境非常讓人值得同情。

　　他家的黑袍大爺，凶殘指數不說，算起總帳的記恨程度更是不容小覷，想到這裡就不禁讓人淚流滿面……

　　「爹地，這個蛋白霜檸檬塔不好吃嗎？」不然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正拿著精靈果酒喝的沄戠關心地問。

　　「不，只是太酸了。」不只味蕾覺得酸，心裡更是酸到不行，甜滋滋的蛋白霜都撫慰不了他的身心靈。

　　雙胞胎有些不明所以的對看了一眼，靜默幾秒，沄戠給雙生弟弟一個眼神，後者領悟地點點頭，離開了座位。

　　過沒多久，煈槱端了一大盤點心回來。

　　奶油塔、焦糖布丁、黑糖水果派、香草冰淇淋泡芙、草莓蜜糖吐司磚、核桃奶油糖霜蛋糕、巧克力瑪德蓮蛋糕……都是光看外表就甜到不行的點心。

　　雙胞胎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既然檸檬塔太酸了，那就給爹地甜的東西補回來。」

　　「……」褚冥漾有點哭笑不得，但是又覺得兒子們還是很貼心的，心情由陰轉晴的接受雙胞胎送上甜食的貼心安慰。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底下的舞池中央已經有節目開始表演，雖然禮堂裡因為人多還是鬧哄哄的，但畢竟空間夠大，舞池也有特殊的擴音陣法，蝶妖精手裡奏出的婉轉琴音、同時吟唱的高亢歌聲，能夠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音量還控制在足以聽得清楚又不會太擾人的大小，非常恰到好處。

　　玓祤很認真的聽著，偶爾會問身旁的冰炎關於蝶妖精的事，譬如「那個妖精姊姊手裡的樂器叫什麼？」、「蝶妖精他們都住在哪裡？」……這類的問題。

　　作為兒子眼裡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偉大父親，冰炎當然是仔細的一一回答了他的問題，沒有像一般為人父母的被孩子總會有的一萬個為什麼給擊倒。

　　「漾漾！」

　　邊聽著音樂邊放空的褚冥漾，突然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在喊自己，下意識的轉頭望向聲音來源……果然是喵喵！

　　只是她看起來也不是原本的年紀，反倒像是當年高一入學時見到的外表，金色捲髮、綠色眼睛，看到學長像是見著偶像般興奮臉紅的活潑女孩。

　　這讓褚冥漾突然感到一陣懷念……原來自己也到了這個會緬懷過去的年紀了。

　　「什麼年紀？呵，你現在看起來也不過五、六歲。」旁邊的冰炎冷不防吐槽了一句。

　　……學長你說的也沒錯。

　　不過我們現在應該算是半斤八兩，你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又何必呢？

　　冰炎不知道是吐槽習慣了沒想到這點、還是明知如此還為之，他的回應是──冷笑地盯了褚冥漾幾秒，那意思非常清楚……「回去之後你就知道了。」

　　就這麼一點時間，喵喵已經跑了過來，異常興奮地圍觀了一下他們這一家子，要不是褚冥漾攔著，手機可能都要掏出來拍照了。

　　開玩笑，想想黑袍大爺今天都累積了多少憤怒值了──不要給他大開殺戒的理由啊！！

　　「喵喵，妳自己一個人來的嗎？」褚冥漾趕緊轉移了話題。

　　「我跟莉莉亞一起來的，但是她後來氣沖沖的說要去找萊恩，我們就分開了，不過我接下來又碰到了千冬歲和夏碎學長，應該等一下也會過來……啊、來了！」喵喵突然朝另一個方向揮揮手。

　　褚冥漾跟著轉頭過去，這麼一看，立刻感受到時間陣法的惡意──靠！為什麼連千冬歲和夏碎學長都只是變回高中時期的模樣，他和學長就非得變到這麼小啊？！

　　千冬歲和夏碎這對兄弟過來打過招呼之後，後者看著前任搭檔，臉上的溫和笑意更深切了幾分，走過去在他的面前蹲下，「冰炎，認識你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副模樣。」

　　挑釁！這絕對是赤裸裸的挑釁！！褚冥漾一聽，覺得冷汗都冒出來了。

　　「怎麼？」冰炎挑起眉，語氣冷冰的道：「你也想變這麼小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忙。」

　　「我暫時沒有這個興趣，不過我比較想問問變成這麼小的孩子，有什麼感想？」

　　「要打幾場還是沒問題的，你要不要試試？」

　　……喂，好歹你們也是昔日同窗兼搭檔啊！

　　公共場合留點形象好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之間有多大仇恨咧！

　　那邊學長和夏碎學長在「敘舊」，小兔子在稍早前被喵喵拉去到處走走逛逛，雙胞胎也跟著當保鑣去了，剩下褚冥漾和千冬歲坐著聊天。

　　「漾漾，你小時候果然跟玓祤長得很像，就除了眼睛的顏色不一樣。」千冬歲將手上的其中一杯水果茶給褚冥漾。

　　「對啊，哈……」親生兒子這是當然的啊！要是生了三個都像學長他都不知道要上哪裡去哭！褚冥漾也只能乾笑了幾聲，然後問道：「最近過得怎樣？」回想起來，最近一次聽到千冬歲他們的消息，好像還是雪野家正忙著準備重大祭典。

　　「還算平靜，跟以前一樣，沒什麼大事……」

　　兩人一邊喝一邊聊，沒多久飲料就喝完了，褚冥漾覺得這水果茶喝起來酸酸甜甜的，味道還不錯，更重要的是它非常接近原世界的正常口味，所以問了千冬歲在哪邊拿的之後，打算再去拿一杯。

　　飲料吧檯的人潮有點多，千冬歲怕他現在小小一隻不好跟人擠，於是道：「我跟你去吧。」

　　「不用，我很快回來。」褚冥漾順手拿走他手裡的空杯子，放置到最近的回收區，繼續往飲料吧檯的方向走。

　　不過好巧不巧，樓下有一大群的人剛好走上看台區，跟褚冥漾擠到了一塊兒。

　　小小的身子被人群一掃，一個不小心就撞到了站在欄杆旁的人。

　　道歉還來不及脫口，褚冥漾就看到對方手裡的飲料杯掉出了欄杆，直接砸在樓下站著的一個七、八歲孩子身上，鮮紅的液體還噴濺到他周圍的人，至少有五、六個人遭殃。

　　更令褚冥漾傻眼的是，被撞到而闖禍的人並沒有找撞到他的罪魁禍首算帳，而是直接和底下的受害者相互叫罵起來──

　　「就知道你這傢伙沒安好心！故意吧杯子扔下來的吧你？！」

　　「切，本大爺就是手滑而已，誰知道這麼剛好，你現在這麼矮又這麼小還砸得到。」

　　「你！！有本事就下來！在門口沒打完的架，現在正好接著打！」

　　「呵呵，就憑你現在的小胳膊？本大爺怕一個失手就把你拆成兩半！」

　　「下來！我今天非得宰了你不可！！」

　　……

　　因為雙方各自有親友團幫忙叫陣，於是過沒多久，兩群人就在舞池邊的一角打了起來，因為禮堂的人本來就多，不管是原世界還是守世界都不乏鄉民圍觀看熱鬧的，也因此很快就波及到圍觀的群眾，鬥毆的混亂地帶也越擴越大。

　　才短短幾分鐘，連舞池中央的表演節目也暫停了，看台區的人也紛紛擠在欄杆邊觀賞，拍手叫好還有吆喝的人不在少數，好端端的一場舞會瞬間變成武鬥大會。

　　──這都什麼跟什麼？！

　　無心插柳、造就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被看台區強烈圍觀的人牆擠到一邊，簡直是囧到不能再囧。

　　「不過是撞了人一下就能搞成這樣，你也真的是挺厲害的。」冰炎涼絲絲的聲音從旁響起，一副『大爺也跟著過來看看熱鬧順便嘲笑嘲笑你』的模樣。

　　「只花了一分零七秒就讓他們打起來，又花了兩分三十九秒發展到表演節目中斷。」千冬歲推了一下眼鏡，發揮情報班的能力，非常精確地評斷著。

　　「褚，這真的不簡單，這些年下來跟冰炎學的？」夏碎也跟著過來，帶著依舊溫和的微笑落井下石。

　　「……」褚冥漾雙手掩面，一個字也不想多說了。

　　在底下發展到無差別大亂鬥的時候，沒有人發現，應該是不存在的「四樓」地方，有著兩名女孩正看著底下的景象。

　　「唷，我們都還沒出場，底下就熱鬧成這樣了。」穿著白底藍色蝴蝶花紋和服的女孩一邊搖著手中的扇子，一邊盯著舞池的混亂看。

　　「我就說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辦舞會呢？」另一名身穿著像花朵般繁複的古代服飾的女孩淡漠地回了一句。

　　「幾百年都沒有這麼慶祝過，也該熱鬧一下啊！」一說完，她就『啪』的一聲收起扇子，指著看台區的某個方向，「發現漾漾小朋友他們了！呵呵，看到臭小子這個樣子就想起他剛到無殿的時候，真是好玩呢～」

　　「你就是從小的時候開始特別愛捉弄他，難怪他這麼不待見妳。」

　　「明明就是那臭小子沒禮貌，眼裡只有他師父！」

　　女孩似乎也習慣了，看到底下的景象也不想多待，乾脆道：「還有事情沒處理完，我先回去了。」接著，她往後退了一步，整個人正好進到一扇華麗的大門裡，而後消失不見。

　　被留下來的女孩依舊對著看台區的某個方向繼續凝視了幾秒，嘴角彎起了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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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會結束後的幾天裡，雖然在當天晚上回到家不久就恢復原樣了，褚冥漾偶爾還是會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腳，怕會不會有後遺症什麼的、冷不防又變成五歲的大小。

　　不過這天中午，他在收到一封信之後，完全沒有心思再去想這個問題了。

　　將信封打開，寄件者不明，但裡面是好幾張照片，橫看豎看都是當天在舞會上被偷拍的他們一家大小，像是──五歲的冰炎和褚冥漾坐在椅子上說話、少年版小兔子在人群裡東張西望很好奇的模樣、青年版雙胞胎被一群女孩子團團包圍的畫面！

　　火星人的字典裡就是沒有「人權」二字嗎？！褚冥漾不禁開始腹誹著到底是哪個缺德鬼做出偷拍這種侵犯隱私權的缺德事。

　　傍晚冰炎回到家的時候，一看到桌上的照片，腦門上的青筋暴起，又怒氣沖沖地出門了。

　　「學長你……」冷靜一點。

　　從廚房走出來的褚冥漾就只看到自家枕邊人消失在陣法光芒中的冷豔背影，連話都只來得及說到第三個字。

　　「爹地，父親怎麼了？」原本從樓上『咚咚咚』跑下來想迎接父親回來的小兔子撲了空，只能疑惑地問著。

　　「……可能臨時有急事。」褚冥漾溫柔地笑了笑，哄著小兒子過來餐桌這邊坐好，一會兒就能開飯了。

　　至於是什麼樣的急事（去把偷拍的罪魁禍首挫骨揚灰什麼的），礙於尺度太黑太暴力了，就不好說得太明白。

　　──當一個好爹地，必須做好身教言教，雖然應該早就為時已晚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