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職高手衍生

◎周葉架空向古風paro,老梗&狗血有,務必慎入

◎重新分章節的出書版,共八章

 ※因應劇情有原創角出沒  

 

 

 

 

  若說方才廳中是安靜,在那二字傳進周遭的人耳裡時,更是接近於死寂一般的鴉雀無聲。

  座位比較遠的人沒有聽清楚,但他們不約而同的看見大廳中央那附近的人無不震驚、甚至倒抽一口氣的模樣,紛紛不解究竟是發生何事──不就是輪迴城少主到了嗎?

 

  「陶長老別來無恙。」葉修語氣平靜,神情更是格外淡然,唯有夾雜幾分複雜情緒的目光露露著他的心思。

  周澤楷倒是果決乾脆,他就給了陶軒一眼──那意思很明確,涵蓋了從得知葉修失蹤的那一刻起到明白所有真相時的情緒,有怒意、有殺意,深沉而帶上罕見的狠戾。

  陶軒被那樣的眼神震懾住了,他原先因為見到本該是死人的葉秋而驚訝地站起來,這會兒卻下意識地坐回椅子上──冰冷、殺伐,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下一刻就會被周澤楷一瞬擊殺。

 

  這邊黃少天已經差不多忍不住了,見到故友的欣喜讓他滔滔不絕地叨唸起來:「哎呀真不愧是王堂主,神機妙算啊!剛剛那句真是又精闢又神準,是吧老葉你還活得好好的幹嘛不早點出來吱一聲?一定要弄個大場面恭迎你才出來嗎──」

  「少天,少說兩句。」喻文州輕拍了下他的胳膊,然後望向重新現於人前的那人,微笑著點點頭──僅僅如此舉動,卻包含了他要表達的意思。

  葉修難得沒有回敬黃少天,他接收到喻文州的未說出口的意思,視線又掃往王杰希、張佳樂的方向……那兩人也都是差不多的動作──抿緊嘴唇,幾不可見地頷首,他想彼此都能明白。

 

  廳堂不過就這麼大,這麼短短一段路發生的情緒變化卻足以千迴百轉。

  周澤楷理所當然地坐上主位,葉修則是和江波濤坐到輪迴城的席位,此舉更是讓周遭的人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見時辰差不多了,周澤楷朝江波濤點了點頭,後者立刻明白自家少主的意思,抬手招來待在角落待命的下人,讓他去裡頭請來因為年事已高、所以稍早前出來打過一圈招呼之後又暫時回房歇息的幾位長老。

 

  馮憲君是武林盟裡資歷最老、名望也最深厚的長老,其他幾位長老多半也是以他馬首是瞻。

  這回的武林盟大會召開,其一是他的意思,其二是輪迴城派人轉述周澤楷的幾句話、也是這個意思,其他長老原先不是很明白這其中的曲折,但情勢經過變化以及幾番思量,他們沒考慮多久、也就同意了。

  因為先前他們覺得嘉世莊領頭圍剿魔教是江湖恩怨,雖然打著武林盟的名義,但師出有名且武林盟本就含括所有正道門派,這些年下來本就與魔教不合,也就未多加干涉。不過之後卻引得朝廷發兵干涉,這個問題可就大了……要是有個萬一、引起江湖和朝堂對立,稍有不慎就是滅頂之災。

  慈眉善目、溫和可親一直都是馮憲君給人的感覺,對於年少傑出的後輩更是親近,好比從前的葉秋、現在的周澤楷,不過眼下的他臉上雖然還是帶著笑,但看起來眉頭緊鎖、似乎有什麼煩心事讓他連掩飾都掩飾不了。

 

  事關重大,又是即將面對,馮憲君這會兒心裡的確那個愁啊!

  葉秋那事的消息一傳來,馮憲君震驚得連珍藏寶貝多年的筆洗都給摔壞了,但他沒想到這還不是唯一的一件事──打從藍雨閣、微草堂、百花谷三家秘密給他捎了消息之後,他就再也沒睡過一次安穩覺了。

  他不敢相信這件事是真的、但證據又血淋淋地攤在眼前,那三家及後來也派人過來的輪迴城都不可能、也沒有理由會誣陷嘉世莊……無論真相為何,武林盟大會都勢在必行,哪怕在之後武林盟將會因為這事而顏面掃地。

  若是真的,就可憐了葉秋,就這樣沒了……可憐那個昔日站在頂峰、意氣風發的武林第一人……

 

  「馮老,一段時日沒見,怎麼您老人家氣色看起來不太好啊?」慵懶而熟悉的嗓音,帶著笑意傳了過來。

  原本專注於思緒、沒注意已經走到大廳的馮憲君,聽到這聲音立刻驚醒,望向來人的神情是那麼樣的震驚──

  「葉秋!」

 

  這一大大的「驚喜」,讓馮憲君驚得是拍著自個兒的胸口直喘氣,不遠處的貼身隨從見狀,也不等指示,趕緊上來掏了藥罐、倒出藥丸,讓他趕緊服下,免得出事。

  方才他老人家這一聲氣力算足,再加上後面幾位長老也看到了、紛紛不可置信地接連喊出這個名字,正巧廳中因為他們到來而靜了下來,方才若坐遠了點沒聽清楚,這會兒也都聽得一清二楚。

 

  「什麼?竟然是葉秋?!」

  「真的是葉秋?原來他長這模樣啊!」

  「不會是假冒的吧?以前他老遮著臉,怎麼知道他長啥樣!」

  「長老和幾位掌門都在呢!連陶長老都說是了,這哪能還有假?」

  「可是當時不是說葉秋跳孤雲崖了嗎?怎麼這會兒看起來什麼事都沒有?」

  「還有嘉世莊不是說他勾結魔教?但他現在跟輪迴城的人在一塊兒啊!魔教的人也沒搭理他,這也太奇怪了……?」

  ……

  各門各派紛紛議論著葉秋此時以真面目示人的現身,以及他和嘉世莊到底發生了什麼,一時之間廳中如沸騰的滾水,難以平息。

 

  一陣喧鬧中,秋長老冷聲開口:「就是這個人……你們說他勾結我教?」喑啞的嗓音如重劍般低沉,頓時讓大廳靜默下來。

  「是呀,他就是葉秋。」旁邊的方銳淡淡地笑了笑,很快地應話。

  「嗬……」秋長老冷冷一笑,道:「那你們倒也說說看,這人與我教勾結什麼、又圖謀什麼?」

  在場正道門派紛紛望向嘉世莊,畢竟此事由他們而起,這話讓陶軒來回再理所當然不過了,只是該說話的人似乎沒有這個心思,臉色陰沉地可怕、卻沒有開口的打算,一旁的孫翔在葉秋的身分亮出來之後,緊握著手中的『卻邪』,更是不可能會張嘴。

  「怎麼、這會兒都不吭聲?堂堂武林盟自詡正道,那時候說得不是挺大氣的要剷平我教?」秋長老冷冷淡淡地嘲諷著。

  一名蓄著長鬚、頗具威嚴的掌門,忍不住大聲嚷道:「魔教作惡多端,心懷俠義者人人得而誅之!」

  「就是!幾個月前,我幾名徒弟只是多看你魔教弟子一眼,雙手手筋就全都被挑斷,如此心狠手辣,莫怪我武林盟要替天行道!」

  「還有我師叔!當年也是死在魔教手上,不只手腳都被斬斷,連雙眼也被刨去,死狀悽慘!你們心思怎麼能如此歹毒?!」

  「五年前,我師父才剛滿月的稚兒被你魔教中人強行擄去,隨手拋下河中,任憑那無辜生命被湍急河水淹沒……這般喪心病狂,我等定要為民除害!」

  「去年端午,我小師弟下山到鄰近縣城去看龍舟,豈料竟會惹到你魔教妖人,下場是全身筋脈骨頭盡碎,沒有一處完好,他是活生生…痛死的,今日武林前輩都在,一定要你們付出代價!」

  ……

  有一人開口之後,接著響應之人無數,個個義憤填膺,張口閉口就是搬出昔日宿怨,大有要和魔教一條條清算,不管新仇或舊恨,更不論是非或對錯。

  還是那句話,早在數十年前魔教與正道門派就已經水火不容,縱使只是小摩擦、小嫌隙,到最後鬧出人命也是常有的事。

  於是,大廳比方才葉秋現身還要熱鬧了,你一言我一語的控訴正熱火朝天,好似現在武林盟要公審魔教。

 

  「最近幾年的武林盟大會都是這樣的嗎?」葉修小聲地問了身旁的江波濤,因為他也好幾年沒參與了,早些年他剛進嘉世莊的時候還挺兢兢業業的場場都到,不過那時候江湖還算平靜,每次召開也是例行交流,哪像現在這麼激烈。

  「一言不合而有爭論倒是有,但場面沒這麼大過。」江波濤如此表示。

  主位上的周澤楷依舊淡漠,他的目光對著葉修、神情未變,但熟知他的人看到的話肯定會發現輪迴城少主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是的,他專注於自己的思緒,也可稱之為「發呆」。

  周澤楷不出聲、底下幾大門派也隔岸觀火狀,場面倒是越來越激昂。

  不久前也在席位坐下的幾名長老面面相覷,最後由馮憲君開口,提高聲音道:「諸位!請先靜一靜,靜一靜!」

  到底還是要給武林盟長老面子,說得正激動的那些門派雖然情緒躁動,但理智仍在、還知道這時候必須按捺下來,聽聽長老的意思。

  等到場面平息下來,馮憲君深吸了口氣,道:「今日召開武林盟大會,主要是商議嘉世莊控訴葉秋勾結魔教、襲殺弟子一事……陶軒,這部分情節,你必須向江湖同道鉅細靡遺地交代清楚。」

  好半晌後,陶軒緩緩開口:「這事陶某已向同道說過幾次,葉秋事跡敗露欲殺人滅口,幸好我早有防範,豈料還是讓幾名弟子因而喪命……」接著他又將早已傳遍武林的那個版本又說了一次。

  廳中幾個知道實情的人紛紛在心裡冷笑,周澤楷更是握緊了拳頭,壓抑心中騰起的殺意,然而當事人卻依然從容,很是自在的無聲一笑。

  不少人的視線在陶軒說話的同時是下意識望向他的,看他這般榮辱不驚的模樣……心中也覺得奇異──常理來說,若此為實情,面對這麼多人,怎麼還會這般冷靜自適?若是被人誣陷,聽得此指控,也應該是憤怒駁斥才對……這讓他們更覺得古怪了。

 

  「陶長老說的這些事,可有證據?」王杰希突然問。

  「當然有,事發之後我在向幾位長老詳述此事時曾當場出示,後來我嘉世莊與前來義助的幾位門派掌門商議時,也給他們看過。」陶軒說。

  除了面有異色的馮憲君外的幾名長老、還有幾位掌門,當下就毫不猶豫地點頭應和,表示確有其事,他們可以作證。

  「這就奇了。」接話的是喻文州,他溫雅一笑,道:「我這邊有幾份書信,是九個月前少天到嘉世莊找葉秋前輩切磋武藝後帶回來的,信中內容橫看豎看……怎麼看都是陶長老與某位崔姓堂主的通信?」

  「那真是湊巧。」王杰希也再度開口了,「我這邊也有一本帳冊,是半年前葉秋說蘇姑娘身體不適,小徒英傑前去診視時順便帶回來的,帳冊上頭多半是陶長老的私人產業,不過我記得那些原本似乎是屬於魔教名下?」

  「果然是無巧不成書啊!」張佳樂驚呼一聲,接著道:「葉秋出事的半個月前,我剛好去嘉世莊找他,走的時候他讓我去個地方轉一圈……結果我看到陶長老和一個姓崔的約在勾欄院好像在密謀什麼事,我離得遠聽不是很清楚,只聽到什麼秋長老不在、時機正好什麼的……喔對了,後來我偷偷的從那個姓崔的身上摸了一塊牌子。」說完,他從袖裡掏出一塊黑色玉牌,高舉於半空中,讓眾人一觀。

  「哎呀老崔,那不是你的令牌嗎?」魏琛立刻嚷嚷著。

  「不、不…怎麼…怎麼可能……」聽到目前,崔立豈止臉被嚇得慘白、甚至都青了,他顫抖地去掏藏在懷中玉牌,與張佳樂手上那個看起來一模一樣。

  「喔、這個啊……」方銳笑了笑,一派輕鬆地道:「這個是我那時候收到葉秋的傳信,趕忙弄一塊假的放到你房裡,讓你以為是忘了帶出門而不是遺落在外頭……你不信?這令牌我和老魏都有,是用墨玉雕成再刻名字的,你那塊我弄得匆忙,不是真的墨玉、而是用特製的染劑染上去的,丟進熱水再倒一滴藥水就會褪色,要知真假一試便知。」

  「那個…不、我……秋長老…他、他們……」崔立巍巍顫顫地望向秋長老,試圖從他那冷若冰霜的剛毅臉龐看出情緒。

  「拿熱水來。」秋長老冷冷說著。

  一名下人匆匆端了一盆熱水過來,方銳從崔立抖到不行的手中抽過那片玉牌,直接投進熱水裡,又從腰包拿出一只瓶子,倒了一滴無色的藥水進去。

  黑色玉牌落於水盆後,一絲又一絲的墨痕漸漸地在水裡暈開,那片玉牌逐漸露出它原本的碧綠成色,魏琛跟下人拿過一根筷子幫著在水裡攪啊攪著,沒多久功夫,那盆水變得黑汙混濁,全然碧色的玉牌被筷子勾出水面,現於人前。

  「哼!」秋長老冷嗤一聲,冰冷的嗓音聽得出火燃般的怒意:「崔立,你還有何話要說?」

  「我、我……這是…這是……」崔立呼吸失序,面如死灰,連「這是栽贓嫁禍」的抵死辯駁也說不出口──早先心底模糊的惶恐不安,這時可是真真實實地表露無遺。

  秋長老看起來就是耐心無多的人,更何況他如今是在盛怒之下,他一抬手、方銳就伸手將崔立一把拉到秋長老的面前,接著那結結實實的一掌就朝那幾乎癱軟的那人心口拍去,頓時廳中響起一記淒厲慘叫。

  崔立有如一團爛泥,軟在地上間歇抽蓄,像是承受著無比巨大的痛楚,冷汗直流,悲鳴不已,連眼睛都不斷翻白,彷彿隨時都會昏死過去。

  「哎呀,這麼多人在,大庭廣眾下可不太好看。」魏琛向站在他們座椅後方那幾個站得跟柱子一般直條條的弟子招招手,讓他們先把崔立拖下去嚴密看管起來。

 

  事情到了這裡突然來個大轉折。

 

  原本喻文州一出聲,原本認定陶軒指控屬實的人是半信半疑,不是不信藍雨閣閣主、而是書信這種東西捏造容易,他拿到手上的或許可能是有人故意造假、藉此擺脫罪責。

  但是王杰希、張佳樂又隨後拿出其他證據應和,那塊被洗褪色的玉牌就猶如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看起來就像是極度心虛的崔立……而後看魔教那處置的雷霆手段,分明就是這人欺上瞞下、勾結外人。

  ──難道陶軒這邊、後來的三位掌門說的才是真的……?!

  這個想法不約而同的在不少人的腦海冒了出來,瞬間也將他們給炸懵了。

 

  「陶軒,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馮憲君木然地看著他。

  陶軒臉色鐵青,但他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勉強按下心神、道:「這是栽贓,一派胡言。」

  「喔?栽贓是吧?陶大長老,你說說你有什麼本事,可以讓我百花谷、藍雨閣、微草堂三家合力潑你髒水?」張佳樂諷刺道。

  「就是說!你嘉世莊沒了老葉不過就是個空殼子、外表好看的繡花枕頭,表面那層名聲還是以前老葉給你們掙來的,你倒是有良心能擺這一局陷害他、不將他逼死絕不罷休,好在老葉那傢伙夠禍害啊這才沒被你們給陰了去,我說老葉也真是豬油蒙了心,早就知道你陶軒勾結魔教,還這麼死心蹋地待在嘉世莊幹嘛呢?讓你們這般作賤他啊?」憋了這麼久也是極限,黃少天滔滔不絕地數落著,雖然是幫友人說話、但那張嘴還是免不了多損幾句。

  「你胡亂說些什麼!」孫翔沉不住氣,暴躁地回了一句。

  「哎呀還有你啊,人單純點不要緊,但一直這麼天真怎麼可以?哪天被人秤斤賣了還幫著數銀兩呢!你跟著陶軒在嘉世莊這麼久什麼都沒看出來嗎?這位陶長老只是想找個老葉的代替品,等到你沒了利用價值,老葉的下場就是你的結局,懂不?別這般傻傻的,以為拿了老葉的『卻邪』就天下無敵了?這江湖哪有這麼容易混?我說你啊……」有了新目標自個兒跳出來挨炮火,劍聖那個火力凶猛得毫不保留。

  等到黃少天過癮了,孫翔差不多已經被氣到一口氣上不來就要昏過去了,他氣吼吼地拿著『卻邪』就走,拋下一整廳的江湖前輩、更把陶軒拋在腦後,就這麼走了,引得眾人面面相覷──脾氣這般大的後輩,這些年來還真是從未見過。

  張佳樂看著那走得瀟灑堅決的背影,佩服至極地吹了個口哨恭送他。

  所幸今天的局面也夠混亂了,峰迴路轉不說,陶軒這會兒還嘴硬死扛著,武林盟的幾位長老也沒有教訓後輩的心思,能把嘉世莊鬧出的這一樁醜事給擺平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陶軒,指證歷歷,你還不從實招來嗎?」其中一名長老拍案怒罵。

  「招什麼?」陶軒陰冷一笑,眼睛隱隱發紅,看起來哪有以前那般溫文作派,反倒有幾分凶狠,語氣古怪道:「我還要說,這都是葉秋跟他們串通說好的,我跟那個叫什麼崔立一點關係也沒有,從何勾結起?」

  其他位長老聽他還如此嘴硬,氣得說不出話來。

  「陶長老,你真敢指天畫地、對天發誓一句,崔立跟你還有嘉世莊,這輩子從來沒有半點關係?」葉修突然涼絲絲地開口。

  「我敢!」陶軒斬釘截鐵地回了他,那眼底的怨毒深切到彷彿下一秒就能將他捅穿似的。

  「嗬嗬,那我倒是知道一件有趣的事。」葉修淡淡一笑,道:「早些年我閒來無事,在嘉世莊的書庫裡翻過陳年卷宗,當年有個叫崔立的跟你同年進了嘉世莊,但不到半年就被逐出門牆,時間年月我記得清清楚楚,要不我們跟秋長老比對一下,如何?」

  不等陶軒應聲,秋長老這邊很乾脆痛快地回答了他關於崔立進入魔教的年月份,與葉修說出的日期一比較,崔立差不多是在被趕出嘉世莊的一個月後進了魔教,就時間上是吻合的。

 

  事已至此,若稍早前還有質疑、還有想幫陶軒說話的門派掌門,現在可是通通禁了聲。

  怎麼樣也不敢相信,陶軒竟然會佈下這陰險毒辣的計謀來坑殺葉秋,不惜毀他名聲、害他性命,更不惜拖武林同道下水……他怎敢如此?!

  想到他們先前還為虎作倀,聽信陶軒說得頭頭是道的控訴,雖然砲火一致對的是魔教、但對葉秋也有幾分的不敬,這會兒也後悔起來,如今對葉秋的懊悔愧疚有多少,對陶軒的恨意就翻倍漲,大有盡數把帳都發洩到他頭上的架式。

  只是眾人一口一句的指責大罵,陶軒也是硬氣的,硬是扛著什麼都不認,讓喻文州等人也是搖頭嘆息……好好的一門長老,怎麼落得今天這步田地?

 

  相對於大部分的人怒恨謾罵、小部分人的搖頭感慨,對於周澤楷來說,那又是另一番的心情了。

  在江湖上,周澤楷的地位高,但是他年輕,輩分終究是不及不少武林前輩,只是礙於他的身份,大多數的人少說也要賣他幾分面子,他自個兒也明白,再加上本身也不愛說話,因此像今兒個這種大場面,他向來都是默默觀看旁聽的份,全權交由長老們處理,除非是有人開口問到他身上。

  但此回事關葉修,前面他可以耐著性子讓喻文州等人給前輩洗刷汙名、找回場子,這會兒真相大白了,罪魁禍首還死撐著不認……那就怪不得他了。

  他的前輩,從好多年前他就惦記在心底,總想著要努力拚著追上那人,幾年後才反應過來那份根深蒂固的執著究竟為何;他的前輩,他小心翼翼地追著、望著,就希望哪天能夠光明正大地捧著、顧著。

  他心心念念著前輩這些年都不夠了,哪能讓旁人這般陷害?

 

  旁人興許看不出來,但江波濤可是自小與周澤楷一起長大的情誼,他看得出來,自家少主還是挺沉默的,但是已然被挑起了怒氣、甚至還引動了殺意。

  這也不是多意外的事,畢竟陶軒的事讓在場的人都大為火光,又更何況是把前輩放在心尖兒上的周澤楷?

  只是不知道自家少主的怒氣會燒到什麼程度……江波濤下意識看了看身旁正一派悠閒喝茶的前輩,也就不擔心了──再怎麼失控,還有前輩能鎮壓住他們家少主呢。

 

  在一片撻伐聲浪中,周澤楷突然起身。

  隨著他的每一步踏出,那些一句又一句交織的嘈雜逐漸消停下來,等到他站在陶軒的面前時,基本上已經是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嗬,周少城主,不知有何見教?」陶軒語氣諷刺的主動開口。

  「你,可知罪?」每一個字,周澤楷說得緩慢卻極重。

  陶軒挑起有幾分猙獰的笑容,道:「周少城主這是要為葉秋出頭?」

  「你害了前輩。」單憑這個理由,此人就沒有留在這世上的必要。

  「我害了他……我害了他…嗎?哈哈──」陶軒突然張狂地笑了起來,然後大吼:「如果是我害了他,那他為什麼還活著?為什麼他還活著?!為什麼?!葉秋!你怎麼就沒跳崖摔死呢?!」

 

  「勞陶長老這般牽腸掛肚,你說我怎麼敢死呢?」葉修淡然地回了一句。

  「你……?!」陶軒被噎了一句,顯然是想再回敬些什麼,但他卻再也沒機會了。

 

  彷彿無形的火焰燒過廳堂每一寸方地般,眾人紛紛感受到一股熱浪襲上全身,不少耐不住熱的人臉上漸漸冒出汗珠──但這還不是讓人最驚懼的事。

  比稍早之前更加淒絕的慘嚎響徹廳堂,震動著每個人的耳膜,甚至讓人生疼起來。

 

  沒人看清楚周澤楷是如何出手的,只見到現在的陶軒那苦痛不已的模樣──痛得在地上一邊嚎叫一邊打滾,渾身冒著白煙,臉上和手腳不僅發脹,皮膚更是出現不規則的殷紅,連那雙眼睛都血紅得可怕,看起來極為悚然。

 

  周澤楷的寒冰內勁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許多人都知道。

  也有不少人聽說過,他是極少數能夠修練兩種屬性內力的人,可謂天賦異稟,尋常人要將單一屬性的內勁練到爐火純青就已經是花費幾十年都不一定能成的事,但周澤楷不一樣,他身懷寒冰與燄火兩種屬性的內功,並且年紀輕輕業已練就大成,是武林中排名頂尖的年輕高手,前途不可限量。

  以往出手,像是在武林擂戰,周澤楷用的都是寒冰內勁,這次在大庭廣眾下動上了燄火內勁還是頭一遭,讓眾人目瞪口呆,又看了看還在滿地痛苦打滾的那人,甚至有人開始覺得膽寒。

  看陶軒的模樣,就像是有無數把火在焚燒著他全身筋脈,那是又痛又燙的折磨,像是有火蛇死命纏咬,又彷彿下地獄受業火煎熬之苦般……連帶著望向年少俊逸的輪迴城少主的目光,漸漸的帶上幾分敬畏懼意,就好似見到了踩著火蓮自地獄而來的修羅,面容俊美得不屬凡間,卻也冰冷得毫無人氣。

 

  「小周這燄火內勁看樣子練得不錯啊。」相較於眾人的驚懼,葉修這會兒還沒心沒肺的拉著江波濤悄悄讚嘆一句。

  「前輩……」江波濤微微苦笑,想著該怎麼讓確實正大為火光的自家少主平息怒火。

  「沒事,有哥在呢。」葉修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儘管放心交給哥」的樣子。

  江波濤確實也這般冀望著,因此送上感激的目光,無聲地拱手致意。

  葉修朝他無所謂地擺擺手,然後起身往周澤楷佇立的方向走去,吸引了不少原本還釘在周澤楷身上的視線移轉。

  「小周,今天露的這一手不錯啊,哥也好些日子沒跟你交手了,改天打上一場如何?」葉修以閒話家常的語氣說著。

  「……嗯。」周澤楷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受到內勁的影響,他那雙幽深的眼眸此刻也有些暗紅,看起來顯得有幾分妖異。

  「燄火內勁果真名不虛傳,改天給哥試試能不能烤肉吧?」一邊說著讓眾人無言的話,葉修一邊伸手想去拉周澤楷的手,卻破天荒的被小年輕給避開了,這讓葉修挑了挑眉,又道:「唷、這是長脾氣了?小周我告訴你,哥的臉皮特別的薄,被拒絕一次往後就不會再主動貼上去了,念在你剛剛可能是碰巧手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考慮一下。」

 

  ……臥槽,老葉要是認了臉皮薄,這世上還有厚臉皮的人嗎?聞言,許多熟識葉大俠品行的「至交好友」們默默腹誹著。

 

  「會傷了前輩。」周澤楷低低說了句,但原先堅定不移的殺心卻起了猶豫,因而有所動搖。

  「你真的會傷了我嗎?」葉修微微一笑,卻是目光一轉、看向地上被折磨得差不多只剩一口氣的陶軒,狼狽至極,哪有以往風華繁茂的得意?

  打從今日見到這人開始,一直到情勢峰迴路轉至此,心中百感交集、複雜而傷懷,現下卻連一聲嘆息也滑落心底,只是淡然道:「……小周,好歹相識一場。」

  一語簡短道盡,似乎是感受到周澤楷在一瞬間的震動退讓,葉修再度伸手過去時,他並沒有閃躲,而是乖巧地任憑前輩拉起自己的手。

  感受到那修長分明的指節傳來比往昔還要高上一點的熱度,但不至於滾燙灼人,葉修勾起唇角笑了起來、順勢將人給拉離原地,而周澤楷自然是乖巧地跟著前輩走。

  就只剩趴伏於地面、動也不動的陶軒,滾得凌亂的衣衫就像是掉進水裡一般,整個人被冷汗浸透,唯有那身體微微的起伏告知旁人他還沒嚥下最後一口氣,廳裡方才那滯悶火燒般的空氣也恢復過來,讓眾人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江波濤想起自家少主上一次發大火的時候,還是幾年前在東北遇上燒殺擄掠無惡不作、連襁褓嬰孩都不放過的松江凌樺寨水盜,那回在一刻鐘不到的時間裡,凌樺寨上下全數化作一尊又一尊的冰雕,讓當地官府獲報趕來時嘖嘖稱奇,同時也不費吹灰之力的剷除了這地方禍害。

  當時雖然是動怒了,但手段也沒太折磨人……這回江波濤對周澤楷的怒氣底線有了新的認識。

 

  「本來以為周澤楷悶葫蘆一個,沒想到動起手來也有這麼心黑手狠的一面,之前真是料想不到。」張佳樂低聲對旁邊的黃少天說。

  「就是說!之前我還覺得他招式厲害歸厲害,但是打起來就是不夠狠又不乾脆,一點勁兒都沒有,這下子肯定要找一天約他放開手腳比劃一場……」黃少天邊說邊覺得手癢了起來。

  不只是他們倆,就算是在場大部分靜默的各門各派,對輪迴城的少主有了另一層面的評價──至少除了以往的木訥寡言、溫和良善之外,還多了一行「千萬惹惱不得」。

 

  馮憲君讓人把昏死過去的陶軒先帶下去,事後處置由長老們再議之後,大廳裡的氣氛才慢慢地緩和過來。

  不少門派掌門先前應了嘉世莊的帖子前往襄助,這會兒都回過神了……他們此舉等於是間接認了葉秋勾結魔教的傳言,因而紛紛向這名不管洗刷前後都是一樣從容自在的受害者致上歉意與慰問。

  就連馮憲君和武林盟的幾位長老,也對他溫言寬慰了幾句。

  江湖地位、名氣聲望……其實都不是葉修最在意的,他要的只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又可以任性肆意的生活,只是原先頂著的是笨老弟的名字,把名聲弄髒了也不好,畢竟他可是疼愛弟弟的好兄長,這下子事情解決了,他就算回京省親也有了個交代。

 

  「欸我說……王杰希王大堂主,你說哥遇上這麼倒楣的事還差點一腳踏進鬼門關,是不是該改個名好轉轉運氣?」葉修隨口一問。

  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的王杰希,也只有將問題丟回去,道:「你想改什麼名字?」

  「葉秋這名字既普遍又不夠霸氣……不如,改叫葉修怎麼樣?我覺得『修』這個字就挺好的,單就意義方面……」葉修還不忘替自己原本的名字多多讚揚幾句。

  王杰希實在不太想搭理他,不過看在這麼多人的份上,也不好當眾甩他面子,只好順著話回了句,「……差強人意,你開心就行。」

  「那就這樣吧,從今天起我就叫葉修。」葉修一臉滿意的點點頭。

  於是時隔多年,葉大俠終於不費吹灰之力的改回自己的本名,繼續行走江湖……如果無視在場不知情的各門派掌門臉上滿是莫名其妙的話──說改就改,有人改名改得這麼隨興的嗎?

  「嗬嗬……」安靜許久的秋長老突然揚聲笑了起來,道:「葉大俠,你這人挺有意思的。」

  「好說好說,我一直覺得我這個人就是特別率性還有特別真誠。」葉大俠毫不謙虛的當作是讚美收下了。

  天曉得在場有多少人要發揮不小的自制力,才沒有齊齊站起來反駁他的無恥──攸關名門正派的面子問題,特別是這回已經丟大發了,就別再火上澆油了。

 

  不過顯然秋長老嫌場面太平靜,話頭稍稍一轉,道:「話說回來,武林盟果然人才濟濟,俊傑輩出,幾十年下來,我這還是頭一回聽聞還有一莊長老可以為了一己私利算計武林中好歹也曾是武林盟主的自家莊主,甚至把髒水潑到我們這邊、妄想覆滅我教……今兒個真是大開眼界,果真不愧是自詡俠義之士的武林盟上下,佩服,非常佩服。」

  他這一番話極為諷刺,差點再讓底下好些位門派掌門拍案怒起,但嘉世莊的事情才剛曝了光,這回確實是讓魔教看笑話了,縱使雙方再怎麼勢如水火、先前的仇怨再怎麼大,此次理虧在前,底氣也大大被削減許多,因此也只能按捺不發。

 

  當然,這筆帳在眾人心中兜兜轉轉,最後當然還是算到陶軒頭上,那股怒勁若要具體形容,大概是連活生生地將之拆骨剝皮的心都有了。

 

  好在秋長老也沒有在武林盟的痛處多踩上幾腳的打算,而是話鋒一轉,拋下一個再度將在場眾人炸得更懵的邀請──

 

  「葉大俠的為人我倒是十分欣賞,胸襟氣度更是不凡,既然武林盟不好好珍視,正巧敝教教主有退位讓給後生小輩之打算,那麼葉大俠要不考慮來我教如何?」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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