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滄海╢

　　八月十五秋節方過，崑崙山卻早已感受到那冷然蕭瑟的秋意。

　　凋零的樹木遍佈群山，迎著颯颯西風的吹送，落下枯黃的殘葉無數。

　　按理說，陵越身為一派之掌門，肩負著維繫天墉城之重責大任，無法擅離崑崙山。

　　但畢竟他在位多年，許多門務早已駕輕就熟，不太需要親自督導，底下的弟子們便會日復一日地依例進行。

　　只是除此之外，仍是有不少事情需要經過他的指示。

　　好比說幾年前炎夏時，山下村莊鬧起了瘟疫，擴散的速度之快，沒幾日便在鄰近的村莊傳染開來；又好比去年冬日嚴寒時，異常劇烈的風雪吹垮了村落房子無數，災民在飢寒交迫中苦不堪言……等，諸如此類事情，都必須由他指示讓弟子前往救援。

　　幸而近日海晏河清，天下安定，百姓安居樂業，四海昇平，並無重大劫難傳出，因此陵越花了幾日妥善地交代好所有門務與事情之後，打算帶著百里屠蘇下山去走走、散散心。

　　這日，百里屠蘇從展劍台教授完回來，一踏進玄古居，便看到陵越坐在屋裡，一邊喝著熱茶，一邊逗著站在桌旁的海東青。

　　「師弟。」陵越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到身旁坐下。

　　「師兄？」百里屠蘇看到他一派悠閒地逗弄著阿翔，想著應該不會是有什麼大事，便也坐了下來，不怎麼著急的接過他為自己添上的一杯熱茶，「多謝師兄。」

　　「師弟近來可有要事急需處置？」陵越直接問著。

　　百里屠蘇思忖了一會兒後，搖搖頭道：「並無要事。」

　　「如此甚好。」陵越點點頭，揚起一抹笑意直接說明來意，「師弟可願陪師兄下山一趟？」

　　「下山？」百里屠蘇一愣，不解地問：「師兄可是有煩心的事情無法解決？屠蘇願為師兄分憂。」他直覺就是想到，陵越這些年從未提過要離開天墉城，如今突然提出，肯定是有什麼棘手的麻煩。

　　「此事確實只有師弟可以幫我。」陵越輕輕頷首，目光如炬彷彿是寄予厚望的看著他。

　　「屠蘇定當竭盡所能為師兄辦到。」百里屠蘇堅定不移地說。

　　「那好，我們師兄弟已經許久未曾一同遠行了，希望師弟可以陪我下山四處遊覽散心。」陵越停頓了一會兒仍未聽見他之回應，接著笑道：「師弟不是說要為師兄竭盡所能？」

　　「……我本以為師兄是有所煩憂之事。」百里屠蘇老實答道。

　　「這事也確實讓我有些煩憂，不知師弟是否願意成全師兄？」陵越輕輕一笑，再度問了次。

　　「屠蘇自當願意。」百里屠蘇立刻應和著。

　　「那好。」陵越停頓片刻後，又道：「這兩天我們就收拾收拾，三日後出發，師弟以為如何？」

　　「一切聽從師兄安排。」百里屠蘇點點頭，心裡不禁開始有些盼望著三天後的到來。

　　畢竟確實是有許多年不曾與陵越同行下山，最後一次在山下見面還是許多年前在甘泉村藤仙洞他欲將自己帶回天墉城、後來還誤闖鐵柱觀禁地血戰狼妖的那一次。

　　「師弟可有想去的地方？」陵越想起自己這些年寸步不離天墉城，微微苦笑道：「我已有多年未曾離山，記憶所知恐與現今景況有所不同。」

　　「只要與師兄一起，去哪裡都可以。」百里屠蘇望向他認真回應著。

　　「呵呵。」陵越笑了笑，伸手覆上他靜置於桌面的手，繼續以帶了點調侃的笑意道：「師弟這麼說，不論碧落還是黃泉，也要與我一起闖蕩？」

　　「生死相隨。」百里屠蘇僅是簡短的四個字，卻深含著無盡的堅決誓詞。

　　「好。」陵越緊緊地扣住他的手，同樣款款的眼神注視著他，「無論何處，生死相隨。」

　　即使之後兩人隨口聊著一些日常起居的瑣碎，還是淡不去那在彼此之間蔓延開來灼灼情愫。

　　直至百里屠蘇赫然想起一事，便直接問道：「師兄此行可要帶著『屠蘇』？」

　　他知道陵越一直以來都將『屠蘇』安置在掌門廂房的劍架上，設下重重陣法悉心保護，不讓除了自己外的其他人觸碰。

　　雖然陵越有另外隨身帶著由他自己鑄造的劍，但畢竟不知下山後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況，若是碰到修為深厚的妖物，『屠蘇』必然會是強大的助力。

　　「不用，我身旁已有屠蘇，自然無虞。」陵越語氣溫和，但卻十分堅持。

　　百里屠蘇知道勸說無用，只得決心此番下山，更要留心謹慎。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輕按著自己的隨身配劍──『焚寂』早在當年一戰後便消逝於天地間，他以劍靈之姿重生以來，隨身的配劍即是陵越所授、親自鑄造的，雖不及上古神兵，但已是世間難得。

　　陵越見他神情有些肅然正經，深知他心裡所想，於是又忍不住調笑道：「別擔心，我們只是下山遊覽，並非要深入險境、斬妖除魔，況且現今世道太平，應該不會碰上什麼危險。」

　　百里屠蘇雖然點頭，但所謂關心則亂，這讓他還是不免擔憂。

　　知道他性子如此，陵越只得將話題帶開，提及此行欲踏足的地方，這才讓他的注意力跟著移轉。

　　「聽聞琴川當年受到疫病侵襲，不知現今景況如何？」

　　「從蘭生信上得知，已比當年疫病前更加繁盛，他方家底下的鋪子開滿了整條街。」

　　「呵呵，此行若前往琴川，師弟亦可去探訪故友。」

　　「若有機會，自當得見。」

　　「師弟可有想返鄉看看？」

　　「……確實多年未曾回去。」

　　「若真想念，就回去一趟吧！我亦可順道參訪師弟的故鄉。」

　　「嗯，不知紅葉湖的景緻是否依舊……」

　　「紅葉湖？以前你曾經提過，湖畔開滿楓紅的地方？」

　　「……師兄還記得？」

　　「你說過的，我都記得。」

　　「……嗯。」

　　三日後，陵越與百里屠蘇便在芙蕖等人的送行下，走出天墉城的巍峨山門。

　　秋風迎上山道，讓兩人的衣袍翻飛地獵獵作響，卻也因而交疊在一塊兒。

　　金素西風，愁思蕭瑟，不染影重雙。

　　　　　　　　　　　　　　　　　　　　Fin

預祝大家新年快樂！！！！

（狀態顯示為整理行李明天要上飛機）